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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近思录》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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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理?夷叟云:"只为正叔太直。求荐章,常事也。"颐云:不然。只为曾有不求者不与,来求者与之,遂致人如此。持国便服。

51、先生因言今日供职,只第一件便做他底不得。吏人押申转运司状,颐不曾签。国子监自系台省,台省系朝廷官。外司有事,合行申状。岂有台省倒申外司之理?只为从前人只计较利害,不计较事体,直得凭地。须看圣人欲正名处,见得道名不正时,便至礼乐不与。是自然住不得。  

52、学者不可不通世务。天下事,譬如一家。非我为则彼为,非甲为则乙为。  

53、"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"思虑当在事外。

54、圣人之责人也常缓。便见只欲事正,无显人过恶之意。

55、伊川先生曰:今之守令,唯制民之产。一事不得为。其他在法度中,甚有可为者,患人不为耳。

56、明道先生作县,凡坐处皆书"视民如伤"四字。常曰:"颢常愧此四字。"

57、伊川每见人论前辈之短,则曰:汝辈且取他长处。

58、刘安礼云,王荆公执政,议法改令,言者攻之甚力。明道先生尝被旨赴中堂议事。荆公方怒言者,厉色待之。先生徐曰:天下之事,非一家私议。愿公平气以听。荆公为之丑屈。

59、刘安礼问临民。明道先生曰:使民各得输其情。

问御吏。曰:正己以格物。

60、横渠先生曰:凡人为上则易,为下则难。然不能为下,亦未能使下。不尽其情,伪也。大抵使人常在其前,己尝为之,则能使人。

61、坎维心亨,故行有尚。外虽积险,苟处之心亨不疑,则虽难必济,而往有功也。今水临万仞之山,要下即下,无复疑滞。险在前,惟知一义理而已,则复何回避?所以心通。  

62、人所以不能行己者,于其所难者则惰。其异俗者,虽易而羞缩。惟心弘,则不顾人之非笑,所趋义理耳,视天下莫能移其道。然为之,人亦未必怪。正以在己者义理不胜,惰与羞缩之病,消则有长,不消则病常在。意思龌龊,无由作事。在古气节之士,冒死以有为。于义未必中,然非有志概者莫能。况吾于义理已明,何为不可?

63、姤初六:"羸豕孚谪躅。"豕方羸时,力未能动。然至诚在于踯躅,得伸则伸矣。如李德裕处置阉宦,徒知其帖息威伏,而忽于志不忘逞。照察少不至,则失其几也。

64、人教小童,亦可取益。绊己不出入,一益也。授人数数,己亦了此文义,二益也。对之必正衣冠,尊瞻视,三益也。常以因己而坏人之才为忧,则不敢惰,四益也。

 

 

《卷十一·教学》

 

1、濂溪先生曰:刚善为义,为直,为断,为严毅,为干固。恶为猛,为隘,为强梁。柔善为慈,为顺,为巽。恶为懦弱,为无断,为邪佞。惟中也者,和也,中节也,天下之达道也,圣人之事也。故圣人立教,俾人自易其恶,自至其中而止矣。

2、伊川先生曰:古人生子,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学之法,以豫为先。人之幼也,知思未有所主,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,虽未知晓,且当薰聒,使盈耳充腹,久自安习,若固有之。虽以他言惑之,不能入也。若为之不豫,及乎稍长,私意偏好生于内,众口辩言铄于外,欲其纯完,不可得也。

3、观之上九曰:"观其生,君子无咎。"象曰:"观其生,志未平也。"传曰:君子虽不在位,然以人观其德,用为仪法,故当自慎省。观其所生,常不失于君子,则人不失所望而化之矣。不可以不在于位,故安然放意无所事也。

4、圣人之道如天然,与众人之识甚殊邈也。门人弟子既亲炙,而后益知其高远。既若不可以及,则趋望之心怠矣。故圣人之教,常俯而就之。事上临丧,不敢不勉。君子之常行,不困于酒尤其近也。而以己处之者,不独使夫资之下者,勉思企及,而才之高者,亦不敢易乎近矣。

5、明道先生曰:忧子弟之轻俊者,只教以经学念书,不得令作文字。子弟凡百玩好皆夺志。至于书札,于儒者事最近,然一向好者,亦自丧志。如王虞颜柳辈,诚为好人则有之,曾见有善书者知道否?平生精力用于此,非惟徒废时日,于道便有妨处,足以丧志也。

6、胡安定在湖州置治道斋,学者有欲明治道者,讲之于中,如治民治兵水利算数之类。尝言刘彝善治水利,后累为政,皆兴水利有功。

7、凡立言欲涵蓄意思,不使知德者厌,无德者惑。

8、教人未见意趣,必不乐学。欲且教之歌舞,如古诗三百篇,皆古人作之。如关雎之类,正家之始。故用之乡人,用之邦国,日使人闻之。此等诗,其言简奥,今人未易晓。别欲作诗,略言教童子洒扫应对事长之节,令朝夕歌之,似当有助。

9、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,使学者先有所据守。

10、语学者以所见未到之理,不惟所闻不深澈,反将理低看了。

11、舞射便见人诚。古之教人,莫非使之成己。自洒扫应对上,便可到使人事。  

12、自"幼子常视无诳"以上,便是教以使人事。

13、"先传后倦",君子教人有序,先传以小者近者,而后教以大者远者。非是先传以近小而后不教以远大者。

14、伊川先生曰:说书必非古意,转使人薄。学者须是潜心积虑,优游涵养,使之自得。今一日说尽,只是教得薄。至如汉时说,下帷讲诵,犹未必说书。

15、古者八岁入小学,十五入大学。择其才可教者聚之,不肖者复之农亩。盖士农不易业,既入学则不治农,然后士农判。在学之养,若士大夫之子,则不虑无养。虽庶人之子,既入学则亦必有养。古之士者,自十五入学,至四十方仕,中间自有二十五年学,又无利可趋,则所志可知。须去趋善,便自此成德。后之人,自童稚间已有汲汲趋利之意,何由得向善?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,然后志定。只营衣食,却无害。惟利禄之诱最害人。  

16、天下有多少才,只为道不明于天下,故不得有所成就。且古者"兴于诗,立于礼,成于乐"。如今人怎生会得?古人于诗,如今人歌曲一般,虽闾巷童稚,皆习闻其说而晓其义,故能兴起于诗。后世老师宿儒,尚不能晓其义,怎生责得学者?是不得兴于诗也。古礼既废,人伦不明,以至治家,皆无法度,是不得立于礼也。古人有歌咏以养其性情,声音以养其耳目,舞蹈以养其血脉,今皆无之,是不得成于乐也。古之成才也易,今之成才也难。

17、孔子教人,不愤不启,不悱不发。盖不待愤悱而发,则知之不固。待愤悱而后发,则沛然矣。学者须是深思之。思而不得,然后为他说便好。初学者须是且为他说,不然,非独他不晓,亦止人好问之心也。  

18、横渠先生曰:"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",仁之至也,爱道之极也。己不勉明,则人无从倡,道无从弘,教无从成矣。

19、学记曰:"进而不顾其安,使人不由其诚,教人不尽其材。"人未安之,又进之,未喻之,又告之,徒使人生此节目。不尽材,不顾安,不由诚,皆是施之妄也。教人至难,必尽人之材,乃不误人。观可及处,然后告之。圣人之教,直若庖丁之解牛,皆知其隙,刃投余地无全牛矣。人之才足以有为,但以其不由于诚,则不尽其才。若曰勉率而为之,则岂有由诚哉?  20、古之小儿便能敬事。长者与之提携,则两手奉长者之手,问之,掩口而对。盖稍不敬事,便不忠信。故教小儿,且先安祥恭敬。  21、孟子曰:"人不足与适也,政不足与间也。唯大人为能格君子之非。"非惟君心,至于朋游学者之际,彼虽议论异同,未欲深较。惟整理其心,使归之正,岂小补哉?

 

 

《卷十二·警戒》

 

1、濂溪先生曰:仲由喜闻过,令名无穷焉。今人有过,不喜人规。如护疾而忌医,宁灭其身而无悟也。噫!

2、伊川先生曰:德善日积,则福禄日臻。德逾于禄,则虽盛而非满。自古隆盛,未有不失道而丧败者。

3、人之于豫乐,心说之故迟迟,遂至于耽恋不能已也。豫之六二,以中正自守。其介如石,其去之速,不俟终日,故贞正而吉也。处豫不可安而久也,久则溺矣。如二,可谓见几而作者也。盖中正,故其守坚,而能辨之早,去之速也。

4、大君致危亡之道非一,而以豫为多。  

5、圣人为戒,必于方盛之时。方其盛而不知戒,故狃安富则骄侈生,乐舒肆则纲纪坏,忘祸乱则衅孽萌。是以浸淫,不知乱之至也。

6、复之六三,以阴躁处动之极,复之频数,而不能固者也。复贵安固。频复频失,不安于复也。复善而屡失,危之道也。圣人开迁善之道。与其复而危其屡失,故云"厉无咎"。不可以频失而戒其复也。频失则为危。屡复何咎?过在失而不在复也。

7、睽极则弗戾而难合,刚极则躁暴而不详,明极则过察而多疑。睽之上九,有六三之正应,实不孤。而其才性如此,自睽孤也。如人虽有亲党,而多自猜疑,妄生乖离,虽处骨肉亲党之间,而常孤独也。

8、解之六三曰:"负且乘,致寇至,贞吝。"传曰:小人而窃盛位,虽勉为正事,而气质卑下,本非在上之物,终可吝也。若能大正,则如何?曰:大正非阴柔所能为也。若能之,则是化为君子矣。  

9、益之上九曰:"莫益之,或击之。"传曰:理者天下之至公,利者众人所同欲。苟公其心,不失其正理,则与众同利。无侵于人,人亦欲与之。若切于好利,蔽于自私,求自益以损于人,则人亦与之力争,故莫肯益之而有击夺之者矣。

10、艮之九三曰:"艮其限,列其夤,厉薰心。"传曰:夫止道贵乎得宜。行止不能以时,而定于一。其坚强如此,则处世乖戾,与物睽绝,其危甚矣。人之固止一隅,而举世莫与宜者,则艰蹇忿畏,焚扰其中,岂有安裕之理?"厉薰心",谓不安之势,薰烁其中也。

11、大率以说而动,安有不失正者?

12、男女有尊卑之序,夫妇有倡随之理,此常理也。若徇情肆欲,唯说是动,男牵欲而失其刚,妇狃说而忘其顺,则凶而无所利矣。

13、虽舜之圣,且畏巧言令色。说之惑人易入而可惧也如此。

14、治水,天下之大任也。非其至公之心,能舍己从人,尽天下之议,则不能成其功,岂方命圯族者所能乎?鲧虽九年而功弗成,然其所治,固非他人所及也。惟其功有叙,故其自任益强,弗戾圯类益甚。公议隔而人心离矣。是其恶益显,而功卒不可成也。

15、君子"敬以直内"。微生高所枉虽小,而害则大。

16、人有欲则无刚,刚则不屈于欲。

17、"人之过也,各于其类。"君子常失于厚,小人常失于薄。君子过于爱,小人伤于忍。

18、明道先生曰:富贵骄人,固不善。学问骄人,害亦不细。

19、人以料事为明,便侵侵入逆诈亿不信去也。

20、人于外物奉身者,事事要好。只有自家一个身与心,却不要好。苟得外面物好时,却不知道自家身与心,却已先不好了。

21、人于天理昏者,是只为嗜欲乱著他。庄子言"其嗜欲深者,其天机浅",此言却最是。  

22、伊川先生曰:阅机事之久,机心必生。盖方其阅时,心必喜。既喜则如种下种子。

23、疑病者,未有事至时,先有疑端在心。周罗事者,先有周事之端在心。皆病也。

24、较事大小,其弊为枉尺直寻之病。

25、小人小丈夫。不合小了他。本不是恶。  

26、虽公天下事,若用私意为之,便是私。

27、做官夺人志。

28、骄是气盈,吝是气歉。人若吝时,于财上亦不足,于事上亦不足。凡百事皆不足,必有歉歉之色也。

29、未知道者如醉人,方其醉时,无所不至,及其醒也,莫不愧耻。人之未知学者,自视有为无缺,及既知学,反思前日所为,则骇且惧矣。

30、刑恕云:"一日三检点。"明道先生曰:可哀也哉!其余时理会甚事?盖仿三省之说错了,可见不曾用功,又多逐人面上说一般话。明道责之,刑曰:"无可说。"明道曰:无可说,便不得不说。

31、横渠先生曰:学者舍礼义,则饱食终日,无所猷为。与下民一致,所事不逾衣食之间,燕游之乐尔。

32、郑卫之音悲哀,令人意思留连,又生怠惰之意,从而致骄淫之心。虽珍玩奇货,其始感人也,亦不如是切,从而生无限嗜好。故孔子曰:"必放之。"亦是圣人经历过,但圣人能不为物所移耳。

33、孟子言反经,特于乡原之后者。以乡原大者不先立,心中初无主,惟是左右看,顺人情,不欲违。一生如此。

 

 

《卷十三·异端》

 

1、明道先生曰:杨墨之害,甚于申韩。佛老之害,甚于杨墨。杨氏为我,疑于义。墨氏兼爱,疑于仁。申韩则浅陋易见,故孟子只闢杨墨,为其惑世之甚也。佛老其言近理,又非杨墨之比,此所以为害尤甚。杨墨之害,亦经孟子闢之,所以廓如也。  

2、伊川先生曰:儒者潜心正道,不容有差。其始甚微,其终则不可救。如"师也过,商也不及",于圣人中道,师只是过于厚些,商只是不及些。然而厚则渐至于兼爱,不及则便至于为我。其过不及同出于儒者,其末遂至杨墨。至如杨墨,亦未至于无父无君。孟子推之便至于此,盖其查必至于是也。 

3、明道先生曰:道之外无物,物之外无道。是天地之间,无适而非道也。即父子而父子在所亲,即君臣而君臣在所严,以至为夫妇,为长幼,为朋友,无所为而非道。此道所以不可须臾离也。然则毁人伦,去四大者,其外于道也远矣。故"君子之于天下也,无适也,无莫也,义之与比"。若有适有莫,则于道为有间,非天地之全也。彼释氏之学,于"敬以直内"则有之矣,"义以方外"则未之有也。故滞固者入于枯槁,疏通者归于恣肆。此佛之教所以为隘也。吾道则不然,率性而已。斯理也,圣人于易备言之。

4、释氏本怖死生,为利岂是公道?唯务上达而无下学,然则其上达处,岂有是也?元不相连属,但有间断,非道也。孟子曰:"尽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"彼所谓识心见性是也。若存心养性一段事,则无矣。彼固曰出家独善,便于道体自不足。或曰:"释氏地狱之类,皆是为下根之人设此怖,令为善。"先生曰:至诚贯天地。人尚有不化,岂有立伪教而人可化?

5、学者于释氏之说,直须如淫声美色以远之。不尔,则駸駸然入其中矣。颜渊问为邦,孔子既告之以二帝三王之事,而复戒以放郑声,远佞人,曰:"郑声淫,佞人殆。"彼佞人者,是他一边佞耳,然而于己则危。只是能使人移,故危也。至于禹之言曰:"何畏乎巧言令色?"巧言令色,直消言畏,只是须著如此戒慎,犹恐不免。释氏之学,更不消言常戒。到自家自信后,便不能乱得。  

6、所以谓万物一体者,皆有此理。只为从那里来,"生生之谓易。"生则一时生,皆完此理。人则能推,物则气昏,推不得。不可道他物不与有也。人只为自私,将自家躯壳上头起意,故看得道理小了他底。放这身来,都在万物中一例看。大小大快活。释氏以不知此,去他身上起意思。奈何那身不得,故却厌恶。要得去尽根尘,为心源不定。故要得如枯木死灰。然没此理。要有此理,除是死也。释氏其实是爱身,放不得,故说许多。譬如负版之虫,已载不起,犹自更取物在身。又如抱石投河,以其重愈沉,终不道放下石头,惟嫌重也。

7、人有语导气者,问先生曰:"君亦有术乎?"曰:吾尝"夏葛而冬裘,饥食而渴饮","节嗜欲,定心气",如斯而已矣。  

8、佛氏不识阴阳昼夜死生古今,安得谓形而上者,与圣人同乎?

9、释氏之说,若欲穷其说而去取之,则其说未能穷,固已化而为佛矣。只且于迹上考之。其设教如是,则其心果如何?固难为取其心,不取其迹。有是心则有是迹。王通言心迹之判,便是乱说。故不若且于迹上断定不与圣人合。其言有合处,则吾道固已有。有不合者,固所不取。如是立定,却省易。  

10、问:神仙之说有诸?曰:若说白日飞升之类,则无。若言居山林间,保形炼气,以延年益寿,则有之。譬如一炉火,置之风中则易过,置之密室则难过。有此理也。  又问:"扬子言圣人不师仙,厥术异也。圣人能为此等事否?"曰:此是天地间一贼。若非窃造化之机,安能延年?使圣人肯为,周孔为之矣。

11、谢显道历举佛说与吾儒同处,问伊川先生。先生曰:凭地同处虽多,只是本领不是,一齐差却。

12、横渠先生曰:释氏妄意天性,而不知范围天用,反以六根之微,因缘天地明不能尽,则诬天地日月为幻妄。蔽其用于一身之小,溺其志于虚空之大。此所以语大语小,流遁失中。其过于大也,尘芥六合。其蔽于小也,梦幻人世。谓之穷理可乎?不知穷理而谓之尽性可乎?谓之无不知可乎?尘芥六合,谓天地为有穷也。梦幻人世,明不能究其所从也。  

13、大易不言有无。言有无,诸子之陋也。

14、浮图明鬼,谓有识之死,受生循环。遂厌苦求免,可谓知鬼乎?以人生为妄,可谓知人乎?天人一物,辄生取舍,可谓知天乎?孔孟所谓天,彼所谓道。惑者指"游魂为变"为轮回,未之思也。大学当先知天德,知天德则知圣人,知鬼神。今浮图极论要归,必谓死生流转,非得道不免。谓之悟道可乎?自其说炽传中国,儒者未容窥圣学门墙,已为引取。沦胥其间,指为大道。乃其俗达之天下,致善恶知愚。男女臧获,人人著信。使英才间气,生则溺耳目恬习之事,长则师世儒崇尚之言。遂冥然被驱,因谓圣人可不修而至,大道可不学而知。故未识圣人心,已谓不必求其迹。未见君子志,已谓不必事其文。此人伦所以不察,庶物所以不明,治所以忽,德所以乱。异言满耳,上无礼以防其伪,下无学以稽其蔽。自古詖淫邪遁之辞,翕然并兴。一出于佛氏之门者,千五百年。向非独立不惧,精一自信,有大过人之才,何以正立其间,与之较是非计得失哉!

 

 

《卷十四·圣贤》

 

1、明道先生曰:尧与舜更无优劣。及至汤武便别,孟子言性之反也。自古无人如此说,只孟子分别出来。便知得尧舜是生而知之,汤武是学而能之。文王之德则似尧舜,禹之德则似汤武。要之皆是圣人。

2、仲尼,元气也。颜子,春生也。孟子并秋杀尽见。仲尼无所不包,颜子视不违如愚之学于后世,有自然之和气,不言而化者也。孟子则露其材,盖亦时然而已。仲尼,天地也。颜子,和风庆云也。孟子,泰山岩岩之气象也。观其言皆可见之矣。仲尼无迹,颜子微有迹,孟子其迹著。孔子尽是明快人,颜子尽岂弟,孟子尽雄辩。

3、曾子传圣人学,其德后来不可测,安知其不至圣人?如言"吾得正而毙",且休理会文字,只看他气象极好,被他所见处大。后人虽有好言语,只被气象卑,终不类道。 

4、传经为难。如圣人之后,才百年,传之已差。圣人之学,若非子思孟子,则几乎息矣。道何尝息,只是人不由之,道非亡也,幽厉不由也。

5、荀卿才高,其过多。扬雄才短,其过少。

6、荀子极偏驳,只一句性恶,大本已失。扬子虽少过,然已自不识性,更说甚道?  

7、董仲舒曰:"正其义,不谋其利。明其道,不计其功。"此董子所以度越诸子。

8、汉儒如毛苌董仲舒最得圣贤之意,然见道不甚分明。下此即至扬雄,规模又窄狭矣。

9、林希谓扬雄为禄隐,扬雄后人只为见他著书,便须要做他是,怎生做得是?

10、孔明有王佐之心,道则未尽。王者如天地之无私心焉,行一不义而得天下不为。孔明必求有成而取刘璋。圣人宁无成耳,此不可为也。若刘表子琮将为曹公所并,取而兴刘氏可也。

11、诸葛武侯有儒者气象。

12、孔明庶几礼乐。

13、文中子本是一隐君子,世人往往得其议论,附会成书。其间极有格言,荀扬道不到处。

14、韩愈亦近世豪杰之士。如原道中言语虽有病,然自孟子而后,能将许大见识寻求者,才见此人。至如断曰:"孟子醇乎醇。"又曰:"荀与扬,择焉而不精,语焉而不详。"若不是他见得,岂千余年后,便能断得如此分明?

15、学本是修德,有德然后有言。退之却倒学了。因学文日求所未至,遂有所得。如曰:"轲之死,不得其传。"似此言语,非是蹈袭前人,又非凿空撰得出。必有所见,若无所见,不知言所传者何事。

16、周茂叔胸中洒落,如光风霁月。其为政,精密严恕,务尽道理。

17、伊川先生撰明道先生行状曰:先生资禀既异,而充养有道。纯粹如精金,温润如良玉。宽而有制,和而不流。忠诚贯于金石,孝悌通于神明。视其色,其接物也,如春阳之温。听其言,其入人也,如时雨之润。胸怀洞然,彻视无间。测其蕴,则洁乎若沧溟之无际。极其德,美言盖不足以形容。

先生行己,内主于敬,而行之以恕。见善若出诸己,不欲弗施于人。居广居而行大道,言有物而动有常。先生为学,自十五六时,闻汝南周茂叔论道,遂厌科举之业,慨然有求道之志。未知其要,泛滥于诸家,出入于老释者,几十年。返求诸六经,而后得之。明于庶物,察于人伦。知尽性至命,必本于孝悌。穷神知化,由通于礼乐。辨异端似是之非,开百代未明之惑。秦汉而下,未有臻斯理也。  谓孟子没而圣学不传,以兴起斯文为己任。其言曰:"道之不明,异端害之也。昔之害近而易知,今之害深而难辨。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,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。自谓之穷神知化,而不足以开物成物。言为无不周遍,实则外于伦理。穷深极微,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。天下之学,非浅陋固滞,则必入于此。自道之不明也,邪诞妖异之说竞起,涂生民之耳目,溺天下于污浊。虽高才明智,胶于见闻,醉生梦死,不自觉也。是皆正路之蓁芜,圣门之蔽塞,闢之而后可以入道。"

先生进将觉斯人,退将明之书。不幸早世,皆未及也。其辨析精微,稍见于世者,学者之所传耳。先生之门,学者多矣。先生之言平易易知,贤愚皆获其益。如群饮于河,各充其量。先生教人,自致知至于知止,诚意至于平天下,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,循循有序。病世之学者舍近而趋远,处下而窥高,所以轻自大而卒无得也。

先生接物,辨而不问,感而能通。教人而人易从,怒人而人不怨。贤愚善恶,咸得其心。狡伪者献其诚,暴慢者致其恭。闻风者诚服,觌德者心醉。虽小人以趋向之异,顾于利害,时见排斥,推而省其私,未有不以先生为君子也。

先生为政,治恶以宽,处烦以裕。当法令繁密之际,未尝从众为应文逃责之事。人皆病于拘碍,而先生处之绰然。众忧以为甚难,而先生为之沛然。虽当仓卒,不动声色。方监司竞为严急之时,其待先生率皆宽厚。设施之际,有所赖焉。先生所为纲条法度,人可效而为也。至其道之而从,动之而和。不求物而物应,未施信而民信,则人不可及也。

18、明道先生曰:周茂叔窗前草不除去,问之,云:"与自家意思一般。"

19、张子厚闻生皇子,甚喜。见饿莩者,食便不美。  

20、伯淳尝与子厚在兴国寺讲论终日,而曰不知旧日曾有甚人于此处讲此事。

21、谢显道云:"明道先生坐如泥塑人,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。"

22、侯师圣云:"朱公掞见明道于汝,归谓人曰:’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个月。’"

 游杨初见伊川,伊川瞑目而坐。二子侍立,既觉,顾谓曰:"贤辈尚在此乎?日既晚,且休矣。"及出门,门外之雪深一尺。

23、刘安礼云:"明道先生德性充完,粹和之气,盎于面背。乐易多恕,终日怡悦。立之从先生三十年,未尝见其忿厉之容。

24、吕与叔撰明道先生哀辞云:先生负特立之才,知大学之要。博文强识,躬行力究。察伦明物,极其所止。涣然心释,洞见道体。其造于约也,虽事变之感不一,知应以是心而不穷。虽天下之理至众,知反之吾身而自足。其致于一也,异端并立而不能移,圣人复起而不与易。其养之成也,和气充浃,见于声容。然望之崇深,不可慢也。遇事优为,从容不迫。然诚心恳恻,弗之措也。其自任之重也,宁学圣人而未至,不欲以一善而成名。宁以一物不被泽为己病,不欲以一时之利为己功。其自信之笃也,吾志可行,不苟洁其去就。吾义所安,虽小官有所不屑。

25、吕与叔撰横渠先生行状云:康定用兵时,先生年十八,慨然以功名自许。上书谒范文正公,公知其远器,欲成就之,乃责之曰:"儒者自有名教,何事于兵?"因劝读《中庸》。先生读其书,虽爱之,犹以为未足。于是又访诸释老之书,累年,尽究其说。知无所得,反而求之六经。嘉佑初,见程伯淳正叔于京师,共语道学之要。先生涣然自信,曰:"吾道自足,何事旁求?"于是尽弃异学,淳如也。晚自崇文移疾西归。

 横渠终日危坐一室,左右简编,俯而读,仰而思,有得则识之。或中夜起坐,取烛以书。其志道精思,未始须臾息,亦未尝须臾忘也。学者有问,多告以知礼成性,变化气质之道。学必如圣人而后已,闻者莫不动心有进。尝谓门人曰:"吾学既得于心,则修其辞。命辞无差,然后断事。断事无失,吾乃沛然。精义入神者,豫而已矣。"

先生气质刚毅,德成貌严,然与人居久而日亲。其治家接物,大要正己以感人。人未之信,反躬自治,不以语人。虽有未谕,安行而无悔。故识与不识,闻风而畏。非其义也,不敢以一毫及之。  26、横渠先生曰:二程从十四五时,便脱然欲学圣人。

 

 

《朱熹后序》

 

  淳熙乙未之夏,东莱吕伯恭来自东阳,过予寒泉精舍,留止旬日。相与读周子程子张子之书,叹其广大闳博,若无津涯,而惧夫初学者不知所入也。因共掇取其关于大体而切于日用者,以为此编,总六百二十二条,分十四卷。盖凡学者所以求端用力,处己治人之要,与所以夫辨异端,观圣贤之大略,皆粗见其梗概。以为穷乡晚进有志于学,而无明师良友以先后之者,诚得此而玩心焉,亦足以得其门而入矣。如此然后求诸四君子之全书,沈潜反复,优柔厌饫,以至其博而反诸约焉,则其宗庙之美,百官之富,庶乎其有以尽得之。若惮烦劳,安简便,以为取足于此而可,则非今日所以纂集此书之意也。

 

 

《吕祖谦后序》

 

  《近思录》既成,或疑首卷阴阳变化性命之说,大抵非始学者之事。祖谦窃尝与闻次缉之意。后出晚进于义理之本原,虽未容骤语,苟茫然不识其梗概,则亦何所底止?列之篇端,特使之知其名义,有所向望而已。至于余卷所载讲学之方,日用躬行之实,具有科级。循是而进,自卑升高,自近及远,庶几不失纂集之指。若乃厌卑近而骛高远,躐等陵节流于空虚,迄无所依据,则岂所谓近思者耶?览者宜详之。

 

 

清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三种

 

其一:朱熹《近思录》十四卷提要(直隶总督采进本)

宋朱子与吕祖谦同撰。案年谱,是书成于淳熙二年,朱子年四十六矣。书前有朱子题词曰,淳熙乙未之夏,东莱吕伯恭来自东阳,过余寒泉精舍,留止旬日。相与读周子、程子、张子之书,叹其广大宏博,若无津涯,而惧夫初学者不知所入也。因共掇取其关于大体,而切于日用者,以为此编云云。是其书与吕祖谦同定,朱子固自著之,且并载祖谦题词。又《晦庵集》中有乙未八月与祖谦一书,又有丙申与祖谦一书,戊戌与祖谦一书,皆商榷改定《近思录》,灼然可证。《宋史。艺文志》尚并题朱熹吕祖谦编,后来讲学家力争门户,务黜说而定一尊,遂没祖谦之名,但称朱子《近思录》,非其实也。  书凡六百六十二条,分十四门。实为后来性理诸书之祖。然朱子之学,大旨主于格物穷理,由博反约。根株六经,而参观百氏,原未暖暖姝姝守一先生之言。故题词有曰,穷乡晚进,有志于学,诚得此而玩心焉,亦足以得其门而入矣。然后求诸四君子之全书,以致其博而反诸约焉,庶乎其有以尽得之。若惮烦劳,安简便,以为取足于此而止,则非纂集此书之意。然则四子之言且不以此十四卷为限,亦岂教人株守是编,而一切圣经贤傅束之高阁哉。又吕祖谦题词,论首列阴阳性命之故曰,后出晚进,于义理之本原虽未容骤语,苟茫然不识其梗概,则亦何所底。列之篇端,特使知其名义,有所向往而已。至于馀卷所载讲学之方,日用躬行之实,自有科级。循是而进,自卑升高,自近及远,庶不失纂集之旨。若乃厌卑近而骛高远,躐等凌节,流于空虚,迄无所依据,则岂所谓近思者耶。其言著明深切,尤足药连篇累牍,动谈未有天地以前者矣。

其集解则朱子殁后叶采所补作。淳祐十二年,采官朝奉郎,监登闻鼓院,兼景献府教授时,尝斋进于朝。前有进表及自序。采字仲圭,号平严,建安人。其序谓悉本朱子旧注,参以《升堂纪闻》及诸儒辨论。有略阙者,乃出臆说。又举其大旨,著于各卷之下,凡阅三十年而后成云。

 

其二:江永《近思录集注》十四卷提要(安徽巡抚采进本)  国朝江永撰。永有《周礼疑义举要》,已著录。《近思录》虽成于淳熙二年,其后又数经删补,故传本颇有异同,至各卷之中,惟以所引之书为先后,而未及标立篇名,则诸本不殊。至淳祐间,叶采纂为集解,尚无所窜乱于其间。明代有周公恕者,始妄加分析,各立细目,移置篇章。或漏落正文,或淆混注语,谬误几不可读。永以其贻误后学,因仍原本次第,为之集注。凡朱子《文集》、《或问》、《语类》中,其言有相发明者,悉行采入分注。或朱子说有未备,始取叶采及他家之说以补之。间亦附以己意,引据颇为详治。盖永邃于经学,究心古义,穿穴于典籍者深,虽以馀力而为此书,亦具有体例,与空谈尊朱子者异也。

 

其三:茅星来《近思录集注》十四卷提要(编修徐天柱家藏本)

国朝茅星来撰。星来字岂宿,乌程人,康熙间诸生。按,朱子《近思录》,宋以来注者数家,惟叶采集解至今盛行。星来病其粗率肤浅,解所不必解,而稍费拟议者则阙。又多彼此错乱,字句讹舛。因取周张二程全书及宋元《近思录》刊本,参校同异。凡近刻舛错者,悉从朱子考正错简之例,各注本条之下。又荟萃众说,参以己见,为之支分节解。于名物训诂,考证尤详。更以《伊洛渊源录》所载四子事迹,具为笺释,冠于简端,谓之附说。

书成于康熙辛丑,有星来自序,又有后序一篇,作于乾隆丙辰,去书成十五年,盖殚一生之精力为之也。其后序有曰:"自《宋史》分道学、儒林为二,而言程朱之学者,但求之身心性命之间,不复以通经学古为事。盖尝窃论之,马郑贾孔之说经,譬则百货之所聚也;程朱诸先生之说经,譬则操权度以平百货之轻重长短者也。微权度,则货之轻重长短不见;而非百货所聚,则虽有权度亦无所用之。故欲求程朱之学者,其必自马郑诸传疏始。愚于是编,备注汉唐诸家之说,以见程朱诸先生学之有本。俾彼空疏寡学者无得以借口云云。"其持论光明洞达,无党同伐异,争名求胜之私,可谓能正其心术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