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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鬼谷子》3

时间: 来源于:国学院

 

  1. 译文

 

  凡是有关联合或对抗的行劝,都会有相应的计策。变化和转移就像铁环一样环连而无中断。然而,变化和转移又各有各的具体情形。彼此之间环转反复,互相依赖,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控制。所以圣人生活在世界上,立身处世都是为了说教众人,扩大影响,宣扬名声。他们还必须根据事物之间的联系来考察天时,以便抓有利时机。国家哪些方面有余,哪些方面不足,都要从这里出发去掌握,并设法促进事物向有利的方面转化。

  世界上的万事万物也没有永远居于榜样地位的。圣人常常是无所不做,无所不听。办成要办的事,实现预定的计谋,都是为了自己的评价,合乎那一方的利益,就要背叛一方的利益。凡是计谋不可能同时忠于两个对立物君主,必然违背某一方的意愿。合乎这一方的意愿,就要违背另一主的意愿;违背另一方的意愿,才可能合乎这一主的意愿。这就是“忤合”之术。如果把这种“忤合”之术运用到天下,必然要把全天下都放在忤合之中;如果把这种“忤合”之术用到某个国家,就必然要把整个国家放在忤合之中;如果把这种“忤合”之术运用到某个家庭,就必然要把整个家庭都放在忤合之中;如果把这种“忤合”之术用到某一个人,就必然要把这个人的才能气势都放在忤合之中。总之,无论把这种“忤合”之术用在大的范围,还是用在小的范围,其功用是相同的。因此,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进行谋划、分析,计算准确了以后再实行“忤合”之术。

  古代那些善于通过背离一方、趋向一主而横行天下的人。常常掌握四海之内的各种力量,控制各个诸候,促成“屣合”转化的趋势,然后达成“合”于圣贤君主的目的。过去伊尹五盗用臣肫商汤,五次臣服夏桀,其行动目的还未被世人所知,就决定一心臣服商汤王。吕尚三次臣服周文王,三次臣服殷纣是懂得天命的制约,所以才能归顺一主而毫不犹豫。

  对于一个纵横家来说,如果没有高尚的品德,超人的智慧,不可能通晓深层的规律,就不可能驾驭天下;如果不肯用心苦苦思考,就不可能揭示事物的本来面目;如果不会全神贯注地考察事物的实际情况,就不可能功成名就;如果才能、胆量都不足,就不能统兵作战;如果只是愚忠呆实而无真知灼见,就不可能有祭人之明。所以,“忤合”的规律是:要首先自我估量聪明才智,然后度量他人的优劣长短,分析在远近范围之内还比不上谁。只有在这样知己知彼以后,才能随心所欲,可以前进,可以后退;可以合纵,可以连横。

 

 

《揣篇第七》

 

  古之善用天下者,必量天下之权,而揣诸侯之情。量权不审,不少强弱轻重之称;揣情不审,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。何谓量权?曰:“度于大小,谋于众寡。称货财有无,料人民多少、饶乏,有余不足几何?辨地形之险易孰利、孰害?谋虑孰长、孰短?群臣之亲疏,孰贤、孰不肖?与宾客之知睿孰少、孰多?观天时之祸福,孰吉、孰凶?诸候之亲孰用、孰不用?百姓之心去就变化,孰安、孰危?孰好、孰憎?反侧孰便、孰知?如此者,是谓量权。”

  揣情者,必以其甚喜之时,往而极其欲也,其有欲也,不能隐其情;必以其甚惧之时,往而极其恶也,具有恶也,不能隐其情:情欲必知其变。感动而不知其变者,乃且错其人勿与语,而更问所亲,知其所安。夫情变于内者,形见于外;故常必以其见者,而知其隐者;此所谓测深揣情。

  故计国事者,则当审量权;说人主,则当审揣情;谋虑情欲必出于此。乃可贵、乃可贱、乃可重、乃可轻、乃可利、乃可害、乃可成、乃可败,其数一也。故虽有先王之道、圣智之谋,非揣情,隐匿无所索之。此谋之本也,而说之法也。常有事于人,人莫能先。先事而至,此最难为。故曰“揣情最难守司”。言必时其谋虑,故观蜎飞蠕动,无不有利害,可以生事变。生事看,几之势也。此揣情饰言成文章,而后论之。

 

  1. 译文

 

  古时候,善于治理天下的人,必然会审慎地把握国家的发展趋势,揣度各诸侯国的具体情形。如果不能周密切实地审时度势,权衡利害,就不会知道诸侯国的强弱情况。如果不能周密地揣度形势,便不知道个中隐蔽的情况的发展变化。什么叫权衡得失呢?就是能准确揣测(对方)大原小,明察多与少,衡量财货有与无,预测百姓众与寡,丰足与贫乏,不足与有余各有多少?(在战争中)分辨山川地貌的险要与平易,哪处与己有利,哪处与己有害,(研 究计策时),哪个是长策,哪个是权宜之计。在君臣亲疏关系中,要知道哪些人贤德,哪些人不正派;在谋士与宾客中,哪个足智多谋,哪个是平庸之才。考察命运的福祸时,什么是吉利的,什么是凶险的;与诸侯交谊中,谁是可以效力的,谁是不能效力的;在判断老百姓的心理趋向时,哪种是平安的,哪种是具有危险的,什么是老百姓喜好的,什么是老百姓厌恶的;不顺从者,哪些要审察,哪些可相契。以此明察百姓心理变化的趋势。在准确地把握上述事态发展变化之后,才能称为审时度势,权衡利弊得失。

  揣摩人情,游说人主的谋士,应在对方最高兴的时候去游说,要使其愿望极度膨胀。只要对方有欲望,他就不愿隐瞒事物的真实情况。而在对方怀疑,戒惧时去游说他,则要使其对所厌恶的事情恨至极点。倘若对方有所厌恶的事,此时也不会隐瞒其真实情况。(因为)对方在有欲求的时候,常会反映在他们外在神态变化之中。如果对方有所感动,却不显露在外部神态中,可先不要着急,不要与他直面地讨论,可与他说一些另外他能熟悉的东西,说一些使他感到亲近的事情,就可以知道他安身立命不露神色的依据。一般地说来,心中的欲求,能形之于外部神态,因此,不时地察颜观色,就能知道人的心灵深处的欲求。这就是所谓“测深揣情”。

  因而,决策国家大事的人,必须会权衡得失利弊;同理,游说人主的谋士,也必须会揣摩人主的心理。策划、谋略、探察人的欲求,均同此理。揣情之术,可以使人富贵,也可以使人贫贱;可以使人有重权,也可以使人微不足道;可以使人受益,也可使人受害;可以使人成功,也可以使人失败;这些都是揣情之术产生的后果。所以,即使有贤明君王的大德,有上智之人的聪慧,若无忖度时势,探人心理的揣情之术,面对着隐藏了真实情况的事实,也依然不能识破它。由此可知,揣情之术是策划事物的基本条件,游说人主的基本法则。事情发生在人们面前,往往人们难以事先预料。(事先预料)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。所以说揣情之术是最难以把握运用的。揣情之时,必须根据不同时势、情态作出判断。在现实中,连昆虫的飞行与蠕动,都是按照自身的生理规律存在,应变于环境。世上万物都是利害共生,而且全在变化之中。事情一开始,都会产生一种微小的态势。揣情者,就要用合情合理的言词装饰成文章,而后再与对方论说。

 

 

《摩篇第八》

 

  摩者,揣之术也。内符者,揣之主也。用之有道,其道必隐。微摩之 以其索欲,测而探之,内符必应;其索应也,必有为之。故微而去之 ,是谓塞□匿端,隐貌逃情,而人不知,故能成其事而无患。

  摩之在此,符之在彼,从而用之,事无不可。古之善摩者,如操钩而 临深渊,饵而投之,必得鱼焉。故曰:主事日成,而人不知;主兵日 胜,而人不畏也。圣人谋之于阴,故曰神;成之于阳,故曰明,所谓 主事日成者,积德也,而民安之,不知其所以利。积善也,而民道之 ,不知其所以然;而天下比之神明也。主兵日胜者,常战于不争不费 ,而民不知所以服,不知所以畏,而天下比之神明。

  其摩者,有以平,有以正;有以喜,有以怒;有以名,有以行;有以 廉,有以信;有以利,有以卑。平者,静也。正者,宜也。喜者,悦 也。怒者,动也。名者,发也。行者,成也。廉者,洁也。信者,期 也。利者,求也。卑者,谄也。故圣人所以独用者,众人皆有之;然 无成功者,其用之非也。

  故谋莫难于周密,说莫难于悉听,事莫难于必成;此三者唯圣人然后 能任之。故谋必欲周密;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,故曰:或结而无隙也 夫事成必合于数,故曰:道、数与时相偶者也。说者听,必合于情 ;故曰:情合者听。故物归类;抱薪趋火,燥者先燃;平地注水,湿 者先濡;此物类相应,于事誓犹是也。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,故 曰:摩之以其类,焉有不相应者;乃摩之以其欲,焉有不听者。故曰 :独行之道。夫几者不晚,成而不拘,久而化成。

 

  1. 译文

 

所谓“摩”是一种与“揣情”相类似的方法。内心活动是“揣”的对象。进行“揣情”时,有“揣”的规律可依,而这些规律却是隐而不现的。适当地去“摩”时,要根据对方欲望投其所好进行测探,其内情就会通过外部形象反映出来。内在的感情要表现出来,必然要有所作为,这就是“摩”的作用。在“揣摩”之后,要适当地离开对方,像把地窖盖上一样隐藏起来,消除痕迹,伪装外表,回避实情,使人无法知道是谁办成的这件事。这样,办成了事,却不会留祸患。

  在此处“揣摩”对方,而要在另一处,观察对方表现,顺应事物规律,使我方“揣摩”能在对方应验,则办事无所不成。古代善于“摩”的人,就像拿着钓钩到水潭边上去钓鱼一样。只要把带着饵食的钩投入水中,就一定可以钓到鱼。所以说,主办的事情一天天成功,却没有察觉;主持的军队日益压倒敌军,却没人感到恐惧(才是高明的)。圣人谋划什么行动总是在暗中进行的,所以被称为“神”,而办事成功都显现在光天化日之下,所以被称为“明”。所谓“主事日成”的人是暗中积累德行,老百姓安居乐业,却不知道为什么会享受到这些好处,他们还在暗中积累善行,老百姓生活在善政中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局面。人们把“谋之于阴,成之于阳”的政治策略称为“神明”。那些主持军队而日益压倒敌人的统帅,坚持不懈的与敌军对抗,却不去争城夺地,消耗人力物力,老百姓也不知道为何敌国拜服,也不知道什么是恐惧。为此,普天下都称“谋之于阴,成之于阳”的军事策略为“神明”。

  在实施“摩”时,有用和平进攻的,有用正义征服的,有用娱乐麻痹的,有用愤怒激励的,有用名望威吓的,有用行为逼迫的,有用廉洁感化的,有用信誉说服的,有用利害诱惑的,有用谦卑争取的。和平就是宁静,正义就是刚直,娱乐就是喜悦,愤怒就树威吓,名望就树声誉,行为就是实施,廉洁就是干净,信誉就是清明,利益就是求取,谦卑就是谄媚。所以,圣人所施用的“摩”之术,平常人也都可以具有,然而没有能运用成功的,那是因为他们运用不当。因此,谋划策略,最困难的就是周到慎密;进行游说,最困难的就是让对方全部听从自已的主张;主办事,最困难的就是必办成功。这三个方面只有成为圣人才能胜任。

  所以说谋划必须周到慎密;游说要选择与自已观点相通的对象。所以说:“办事情要稳健,无懈可击。”要想使所主持之事取得成功,必须有适当的 方法。所以说:“客观规律是与天时互相依附的。”进行游说的人必须使自已的说辞合于情理,合情合理才有人听。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规律。好比抱着柴草向烈火走去,干燥的柴草就首先着火燃烧;往平地倒水,湿的地方就要先存水。这些都是与事物的性质相适应的。以此类推,其他事物也是这样的。这就是“内符”与“外摩”的相适应的道理。所以说按着事物的不同特性来实施“摩”之术,哪有不发生反应的呢?根据被游说者的欲望而施行“摩”之术,哪有不听从游说的呢?所以说只有圣人最能实行揣摩之术。大凡通晓机微的人都会把握好时机,有成绩也不居功,天长日久就一定取得成功。

 

 

《权篇第九》

 

  说者,说之也;说之者,资之也,饰言者,假之也;假之者,益损也。应对者,利辞也;利辞者,轻论也。成义者,明之也;明之者,符验也。难言者,却论也;却论者,钓几也。佞言者,谄而于忠:谀言者,博而于智;平言者,决而于勇;戚言者,权而于信;静言者,反而于胜。先意承欲者,谄也;繁种文辞者,博也;策选进谋者,权也。纵舍不疑者,决也;先分不足而窒非者,反也。

  故口者机关也,所以关闭情意也。耳目者,心之佐助也,所以窥间见奸邪。故曰:“参调而应,利道而动。”故繁言而不乱,翱翔而不迷,变易而不危者,观要得理。故无目者,不可示以五色,无耳者,不可告以五音。故不可以往者,无所开之也;不可以来者,无所受之也。物有不通者,故不事也。古人有言曰:“口可以食,不可以言。”言有讳忌也。众口烁金,言有曲故也。

  人之情,出言则欲听,举事则欲成。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,而用愚人之所长;不用其所拙,而用愚人之所工,故不困也。言其有利者,从其所长也;言其有害者,避其所短也。故介虫之捍也,必以坚厚;螫虫之动也,必以毒螫。故禽兽知用其所长,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。

  故曰:“辞言五、曰病、曰怨、曰忧、曰怒、曰喜。”故曰:“病者,感衰气而不神也;怨者,肠绝而无主也;忧者,闭塞而不泄也;怒者,妄动而不治也;喜者,宣散而无要也。”此五者,精则用之,利则行之。故与智者言,依于博;与拙者言,依于辩;与辩者言,依于要;与贵者言,依于势;与富者言,依于高;与贫者言,依于利;与贱者言,依于谦;与勇者言,依于敢;与过者言,依于锐,此其术也,而人常反之。是故与智者言,将此以明之;与不智者言,将此以教之,而甚难为也。故言多类,事多变。故终日言,不失其类,故事不乱。终日变,而不失其主,故智贵不妄,听贵聪,智贵明,辞贵奇。

 

  1. 译文

 

  所谓“游说”就是对人进行劝说。对人进行游说的目的,就是说服人啊。游说者要会粉言饰词,用花言巧语来说服他人。借用花言巧语说服别人,要会随机应变,有所斟酌。回答他人的问话,要会用外交辞令。所谓机变的外交辞令是一种轻俏的言辞。具有正义与真理价值的言论,必须要阐明真伪;而阐明真伪,就是要验证是否正确。责难对方的言辞,是反对对方的论调,持这种论调时,是要诱出对方心中的机密。

  说着一些奸佞之话的人,会因谄媚而显得忠诚。说着奉承话的人,会因吹捧对方而显得有智慧。说着一些平实之话的人,由于果决而显得勇敢。说忧愁话的人,由于握着权,而显得有信用,而说稳重话的人,却由于能反抗而胜利。用华美的词藻来鼓吹欲望者,就是谄媚。用夸大与吹嘘来进献谋略,博取上司欢心的人,就是揽权者。前后进退而不犹疑者,就是果决的人。自已不对而又指责他人过错的就是反抗者。一般说来,“口”就是人的“政府机关”。用它来封锁、宣传信息。耳目,就是心的辅助器官,用它来侦察奸邪。所以说,只要(口、耳、目)三者相互呼应,就会走向成功。一般说来,虽有繁琐的语言并不纷乱,虽有翱翔之物并不迷惑人,虽有 局势的变化并不危险,就是要在观物时,掌握要害。由此可知,没有眼睛的人,没有必要拿五色给他们看;同理,没有耳朵的人,没必要让他们听五音;所以不可以去的地方,不必让他们去,不可以来的人,也没有必要接受他们。有些行不通的事,就不要办。古人有言,说:“嘴可以吃饭,不可以说话。”说的是讲话是有忌讳的。警惕人言可畏,那是可以把事实歪曲的。

  人之常情,只要自己说出话,就希望有人听,只要办事情就希望能成功。所以一个聪明人不用自己的短处而用愚者的长处。不用自己的笨处而用愚人的善长,这样就使自己永远不会陷于窘迫。说到有利的一面,就要发挥其长处,说到有害的一面,就要避其短处。因而,甲虫防卫,是用其坚硬的甲壳。而毒虫行动,一定用那有毒的螫子。连禽兽都知道用自己的长处,何况进谏的人,更应该会用游说术了。

  所以说,在外交辞令中有五种情况:一是病态之言;二是幽怨之言;三是忧郁之言;四是愤怒之言;五是喜悦之言。一般地说来,病态之言是神气衰弱,说话没精神。幽怨之言是伤心痛苦,没有主见,忧郁之言是心情郁结,不能畅言,愤怒之言是轻举妄动,不能控制自己的话。所谓喜悦之言是说话自由散漫,没有重点。以上这五种外交辞令,精要者可以使用,有利者可以付之实行。所以与智者谈话,就要以渊博为原则,与拙者说话,要以强辩为原则;与善辩的人谈话,要以简要为原则;与高贵的人谈话,要以鼓吹气势为原则;与富人谈话,要以高雅潇洒为原则;与穷人谈话,要以利害为原则;与卑贱者谈话,要以谦恭为原则;与勇敢的人谈话,要以果敢为原则;与上进者谈话,要以锐意进取为原则,这些都是与人谈话的原则。然而不少人却常常背道而驰。所以,与聪明人谈话时,就要让他明了这些方法,与笨人谈话时,就要把这些方法教给他。然而事实上很难作到。所以说谈话有各种方法,所论事情会不断变化。(掌握这些)终日谈论,也不会把事情搞乱。事情不断变化,也不会失其原则。故就智者而言重要的是要不乱不虚,听话善辨真伪,聪颖则善断是非,出言要变化莫测。

 

 

《谋篇第十》

 

  为人凡谋有道,必得其所因,以求其情。审得其情,乃立三仪。三仪者曰上、曰中、曰下。参以立焉,以生奇。奇不知其所拥,始于古之所从。故郑人之取玉也,必载司南之车,为其不惑也。夫度村、量能、揣情者,亦事之司南也。故同情而俱相亲者,其俱成者也;同欲而相疏者,其偏成者也;同恶而相亲者,其俱害者也;同恶而想疏者,其偏害者也。故相益则亲,相损则疏,其数行也,此所以察同异之分,其类一也。故墙坏于其隙,木毁于其节,斯盖其分也。故变生事,事生谋,谋生计,计生议,议生说,说生进,进生退,退生制,因以制于事。故万事一道,而百度一数也。

  夫仁人轻货,不可诱以利,可使出费;勇士轻难,不可惧以患,可使据危;智者达于数,明于理,不可欺以诚,可示以道理,可使立功;是三才也。故愚者易蔽也,不肖者易惧也,贪者易诱也,是因事而裁之。故为强者积于弱也;为直者积于曲;有余者积于不足也;此其道术行也。

  故外亲而内疏者说内,内亲而外疏者说外。故因其疑以变之,因其见以然之,因其说以要之,因其势以成之,因其恶以权之,因其患以斥之。摩而恐之,高而动之,微而证之,符而应之,拥而塞之,乱而惑之,是谓计谋。计谋之用,公不如私,私不如结,结而无隙者也。正不如奇,奇流而不止者也。故说人主者,必与之言奇;说人臣者,必与之言私。

  其身内、其言外者疏;其身外,其言深者危。无以人之所不欲,而强之于人;无以人之所不知,而教之于人。人之有好也,学而顺之;人之有恶也,避而讳之,故阴道而阳取之也。故去之者纵之,纵之者乘之。貌者不美,又不恶,故至情托焉。可知者可用也,不可知者谋者所不用也,故曰:“事贵制人,而不贵见制于人。”制人者握权也,见制于人者制命也。故圣人之道阴,愚人之道阳;智者事易,而不智者事难。以此观之,亡不可以为存,而危不可以为安,然而无为而贵智矣。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,用于众人之所不能见。既用见可,择事而为之,所以自为也;见不可,择事而为之,所以为人也。故先王之道阴,言有之曰:“天地之化,在高与深;圣人之道,在隐与匿。非独忠、信、仁、义也,中正而已矣。”道理达于此义者,则可与语。由能得此,则可与谷远近之义。

 

  1. 译文

 

  对于一个人来说,凡是筹划计谋都要遵循一定的法则。一定要弄清原由,以便研究实情。根据研究,来确定“三仪”。“三义”就是上、中、下。三者互相渗透,就可谋划出奇计,而奇计是所向无敌的,从古到今都是如此。所以郑国人入山采玉时,都要带上指南针,是为了不迷失方向。付度才干、估量能力、揣度情理,也类似作事时使用指南针一样。所以凡是感系疏远的。事后只能有部分人得利;凡是恶习相同而关系疏远的,一定是部分人先受到损害。所以,如果能互相带来利益,就要密切关系,如果相互牵连地造成损害,就要疏远头系。这都是有定数的事情,也是所以要考察异同的原因。凡是这类事情都是一样的道理。所以,墙壁通常因为有裂缝才倒塌,树木通常因为有节疤而折毁,这都是理所当然的。因此,事情的突变都由于事物自身的渐变引起的,而事物又生谋略,谋略生于计划,计划生义议论,议认生于游说,游说生于进取,进取生于退却,即却生于控制,事物由此得以控制。可见各种事物的道理是一致的,不论反复多少次也都是有定数的。

  那些仁人君子必然轻视财货,所以不能用金钱来诱惑他们,反而可以让他们捐出资财;勇敢的壮士自然会轻视危难,所以不能用祸患来恐吓他们,反而可以让他们镇守危地;一个有智慧的人,通达礼教,明于事理,不可假装诚信去欺骗他们,反而可以给他们进清理事理,让他们建功立业。这就是所谓会仁人,勇士、智者的“三才”。因此说,愚者的人容易被蒙蔽,一个不肖之徒容易被恐吓,贪图便宜的人容易被引诱,所有这些都要根据具体情况作出判断。所以强大是由微弱积累而成;直壮是由弯由积累而成;有余是由于不足积累而成。这就是因为“道数”得到了实行。

  所以,对那些外表亲善而内心入手进行游说;对那些内心亲善而外表疏远的要从表面入手进行游说。因此,要根据对方的疑问所在来改变自己游说的内容;要根据对方的表现来判断游说是否得法;要根据对方的言辞来归纳出游说的要点;要根据情势的变化适时征服对方;要根据对方可能造成的危害来权衡利弊;要根据对方可能造成的祸患来设法防范。揣摩之后加以威胁;抬高之后加以策动;削弱之后加以扶正;符验之后加以响应;拥堵之后加以阻塞;搅乱之后加以迷惑。这就叫做“计谋”。至于计谋的运用,公开不如保密,保密不如结党,结成的党内是没有裂痕的;正规策略不如奇策,奇策实行起来可以无往不胜。所以向人群进行游说时,必须与他谈论奇策。同样道理,向人臣进行游说时,必须与他谈论私情。

  虽然是自己人,却说有利于外人的话,就要被疏远。如果是外人,却知道内情太多,就要有危险。不要拿别人不想要的东西,来强迫人家接受,不要拿别人不了解的事去说教别人。如果对方有某种嗜好,就要仿效以迎合他的兴趣;如果对方厌恶什么,就要加以避讳,以免引起反感。所以,要进行隐密的谋划和公开的夺取。想要除掉的人,就要放纵他,任其胡为,待其留下把柄时就乘机一举除掉他。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既不喜形于色也不怒目相待的人,是感情深觉的人,可以托之以机密大事。对于了解透彻的人,可以重用;对那些还没了解透彻的重要的是掌握人,绝对不要被人家控制。控制人的人是掌握大权的统治者;被人家控制的人,是唯命是从的被统治者。所以圣人运用谋略的原则是隐而不露,而愚人运用谋略的原则是大肆张扬。有智慧的人成事容易,没有理智慧的人成事困难。由此看来,一旦国家灭亡了就很难复兴;一旦国家骚乱了,就很难安定,所以无为和智慧是最重要的。智慧是用在众人所不知道的地方,用在众人所看不见的地方。在施展智谋和才干之后,如果证明是可行的,就要选择相应的时机来实行,这是为自己;如果发现是不可行的,也要选择相应的时机来实行,这是为别人。所以古代的先王所推行的大道是属于“阴”的,古语说“天地的造化在于高与深,圣人的治道在于陷与匿,并不是单纯讲求仁慈、义理、忠庆、信守,不过是在维护不偏不倚的正道而已”。如果能彻底认清这种道理的真义,就可以与人交谈,假如双方谈得很投机,就可以发展长远的和目前的关系。

 

 

《决篇十一》

 

  凡决物,必托于疑者。善其用福,恶其用患;善至于诱也,终无惑偏。有利焉,去其利,则不受也;奇之所托。若有利于善者,隐托于恶,则不受矣,致疏远。故其有使失利者,有使离害者,此事之失。

  圣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:有以阳德之者,有以阴贼之者,有以信诚之者,有以蔽匿之者,有以平素之者。阳励于一言,阴励于二言,平素、枢机以用;四者微而施之。于事度之往事,验之来事,参之平素,可则决之。

  王公大人之事也,危而美名者,可则决之;不用费力而易成者,可则决之;用力犯勤苦,然不得已而为之者,可贵则决之;去患者,可贵则决之;从福者,可则决之。故夫决情定疑,万事之基,以正治乱,决成败,难为者。故先王乃用蓍龟者,以自决也。

 

  1. 译文

 

  凡为他人决断事情,都是受托于有疑难的人。一般说来,人们都希望遇到有利的事,不希望碰上祸患和被骗诱,希望最终能排除疑惑。在为人作决断时,如果只对一方有利,那么没有利的一方就不会接受,就是国为依托的基础不平衡。任何决断本来都应有利于决断者的,但是如果在其中隐含着不利的因素,那么决断者就不会接受,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会疏远,这样对为人决断的人就不利了,甚至还会遭到灾难,这样决断是失误的。

  圣人所以能完成大业,主要有五个途径:有用阳道来感人的;有用阴道来惩治的;有用信义来教化的;有用爱心来庇护的;有用谦洁来净化的。行阳道则努力守常如一,行阴道则努力掌握事物对立的两面。要在平时和关键时刻巧妙的运用这四方面,小心谨慎行事。推测以往的事,验证未来的事,再参考日常的事,如果可以,就作出决断。

  王公大臣的事,崇高而享有美名的,如果可以就作出决断;不用费力轻易可获成功的事,如果可以就作出决断,费力气又辛苦,但不得不做的,如果可以就作出决断;能消除忧患的,如果可以就作出决断;能实现幸福的,如果可以就作出决断。因此说,解决事情,确定疑难,是万事的关键。澄清动乱,预知成败,这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。所以古代先王就用筮草和龟甲来决定一些大事。

 

 

《符言十二》

 

  安徐正静,其被节先肉。善与而不静,虚心平意以待倾损。右主位。

  目贵明,耳贵聪,心贵智。以天下之目视者,则无不见;以天下之耳听者,则无不闻;以天下之心思虑者,则无不知;辐辏并进,则明不可塞。右主明。

  德之术曰勿坚而拒之,许之则防守,拒之则闭塞。高山仰之可极,深渊度之可测,神明之德术正静,其莫之极。右主德。

  用赏贵信,用刑贵正。赏赐贵信,必验而目之所闻见,其所不闻见者,莫不谙化矣。诚畅于天下神明,而况奸者干君。右主赏。

  一曰天之,二曰地之,三曰人之;四方上下,左右前后,荧惑之处安在。右主问。

  心为九穷之治,君为五官之长。为善者,君与之赏;为非者,君与之罚。君因其所以求,因与之,则不劳。圣人用之,故能赏之。因之循理,故能长久。右主因。

  人主不可不周;人主不周,则群臣生乱,家于其无常也,内外不通,安知所闻,开闭不善,不见原也。右主周。

  一曰长目,二曰飞耳,三曰树明。明知千里之外,隐微之中,是谓洞天下奸,莫不谙变更。右主恭。

  循名而为贵,安而完,名实相生,反相为情,故曰名当则生于实,实 生于理,理生于名实之德,德生于和,和生于当。右主名。

 

  1. 译文

 

  如果身居君位的人能做到安祥、从容、正派、沉静,既会顺又能节制,愿意给予并与世无争,这样就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下纷争。以上讲善守其位。

  对眼睛来说,最重要的就是明亮;对耳朵来说,最重要的是灵敏,对心灵来说,最重要的就是智慧。人君如果能用全天下的眼睛去观看,就不会有什么看不见的;如果用全天下的耳朵去听,就不会有什么听不到的;如果用全天下的心去思考,就不人有什么不知道的。如果全天下的人都以像车辐条集辏于毂上一样,齐主协力,就可明察一切,无可阻塞。以上讲察之明。

  听取情况的方法是:不要远远看见了就答应,也不要远远看见了就拒绝。如果能听信人言,就使自己我了一层保护,如果拒绝别人进言就使自己受到了封闭。高山仰望可看到顶,深渊计量可测到底,而神明的心境既正派又深觉,是无法测到底的。以上虚纳谏。

  运用奖赏时,最重要的是守信用。运用刑罚时,贵在坚决。处罚与赏赐的信誉和坚决,应验证于臣民所见所闻的事情,这样对于那些没有亲眼看到的和亲耳听到的人也有潜移默化的作用。人主的诚信如果能畅达天下,那么连神明也会来保护,又何惧那些奸邪之徒犯主君尼?以上讲赏罚必信。

  一叫作天时,二叫作地利,三叫作人和。四面作方,上下、左右、前后不清楚的地方在哪?以上讲多方咨询。

  心是九窍的统治者,君是五官的首长。做好事的臣民,君主会给他们赏赐;做坏事的臣民,君主会给他们惩罚,君主根据据臣民的政绩来任用,斟酌实际情况给予赏赐,这样就不会劳民伤财。圣人要重用这些臣民,因此能很好地掌握他们,并且要遵循客观规律,所以才能长久,以上讲遵规循理。

  作为人主必须广泛了解外界事物,如不通人情道理,那么就容易发生骚乱,世间鸦雀无声是不正常的,内外没有交往,怎么能知道世界的变化。开放和封闭不适当,就无法发现事物的根源。以上讲遍通事理。

  一个叫作“长目”,一个叫作“飞耳”,一个叫作“树明”。在一千里之外的地方,隐隐约约、渺渺茫茫之外就叫作“洞”。天下的奸邪的黑暗中也是不变的。以上讲洞察奸邪。

  依照名分去考察实际,根据实际来确定名分。名分与实际互为产生的条件,反过来又互相表现。名分与实际相符就能得以治理,不相符则易产生动乱。名分产生于实际,实际产生于意愿,意愿产生于分析,分析产生于智慧,智慧则产生于适当。以上讲名实相符。

 

 

 

《本经阴符七术》

 

 

《一、盛神法五龙》

 

  盛神法五龙,盛神中有五气,神为之长,心为之舍,德为之大;养神之所,归诸道。道者,天地之始,一其纪也,物之所造,天之所生,包宏无形化气,先天地而成,莫见其形,莫知其名,谓之神灵。故道者,神明之源,一其化端。是以德养五气,心能得一,乃有其术。术者,心气之道所由舍者,神乃为之使。九窍十二舍者,气之门户,心之总摄也。

  生受之天,谓之真人;真人者,与天为一。内修练而知之,谓之圣人;圣人者,以类知之。故人与生一,出于物化。知类在窍,有所疑惑,通于心术,心无其术,必有不通。其通也,五气得养,务在舍神,此之谓化。化有五气者,志也、思也、神也、心也、德也;神其一长也。静和者养气,养气得其和。四者不衰,四边威势无不为,存而舍之,是谓神化归于身,谓之真人。真人者,同天而合道,执一而养产万类,怀天心,施德养,无为以包志虑、思意,而行威势者也。士者通达之,神盛乃能养志。

 

  1. 译文

 

  要使精神旺盛充沛,必须效法五龙。旺盛的精神中包含着五脏的精气,精神是五脏精气的统帅,心是精神的依托之所。只有道德才能使精神伟大,所以养神的方法归结为道。道是天地的开始,道产生一,一是万物的开端。万物的创造,天的产生,都是道的作用。道包容着无形的化育之气,在天地产生前便形成了。没有谁能看到它,没有谁能叫出它的名称,只好叫它做"神灵"。所以说,道是神明的根源,一是变化的开端。因此,人们只有用道德涵养五气,心里能守住一,才能掌握住道术。道术是根据道而采用的策略、方法,是心气按规律活动的结果。精神是道术的使者。人体的九窍、人体的器官,都是气进进出出的门户,都由心所总管。

  直接从上天获得本性的人,叫做真人。真人是与上天结成一体而掌握道的人。通过专心学习磨炼而掌握道的人,叫做圣人;圣人是触类旁通而掌握道的。人类的肉体与性命,都是出于天地的造化。人类了解各类事物,都是通过九窍。如果有疑惑不解的地方.要通过心的思考而运用道术判断;如果没有道术,一定不会通达。通达之后,五脏精气得到培养,这时要努力使精神保持镇静专一。这便叫做"化",即合符造化的精妙境界。五脏精气达到了化的境界,便产生志向、思想、精神、道德,精神是统一管理这四者的。宁静平和便可以养气,养气便可以使得志向、思想、精神、道德四者获得和谐,永不衰败,向四方散发威势。什么事都可以办到,长存不散,这便叫做一身达到了神化的境界,这种人便叫真人。真人,是跟天与道合一的,他能够坚守"一",而且产生并养育万物.怀着上天之心.施行道德.他是用无为之道指导思想而发出威势的人。游说之士通晓了这一点,精神旺盛充沛,才能培养志向。

 

  1. 注释

 

    1. 神:精气、魂魄。
    2. 五龙:五行中的龙。所谓五行,是我国说明宇宙万物变化的传统学说。因为在天地之间,有循环流转不停的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,万物就是根据这五种元素而产生。龙是古代想像中神灵,具有超人能力。
    3. 五气:指心、肝、脾、肺、肾等五类之气。气是万物牛成的根源,形成风雨、寒暑、阴阳等天地间观察之源,在人体中具有生命力、意志、感情。
    4. 心为之舍:心是五气所宿的地方。
    5. 德为之大:德最能治邪,因此使人成为人的本源。
    6. 养神之所,归诸道:根据道来养神,道是天地的真理、万物的根源。
    7. 天地之始,无的意思,老子中有无名天地之始,有名万物之母,所以天地之始就是无,而无常常表现为有,有又常常归于无的形态。
    8. 一其纪也:天地之始是道,道之始是一,因此一为其纲纪。
    9. 化端:变化的开始。
    10. 得一:一是无,也就是万物之源。
    11. 有其术:心如果能变成无为,其术自然产生。
    12. 十二舍:是指目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、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事等而言。
    13. 摄:统率、收容。
    14. 受之天:道是由上天传授到人间的。
    15. 圣人者,以类知之:圣人固然伟大,但必须有学问之后才能明道,所以比真人要低一个层次。
    16. 人与生一,出于化物:入共同所产生的,就是无为自然的天地作用,人诞生之后就从物而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