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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法言义疏》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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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宁夏北行,经内蒙古之西二盟,自西二盟南行,经山西、陕西交界之处。凡经山西之归化城、保德州、太原府、汾州府、隰州、平阳府、蒲州府,陕西之榆林府、绥德州、延安府、同州府。自蒲、同之间出而东行,经山西之解州,河南之陕州、河南府、怀庆府、卫辉府、开封府。自开封府北行,经山东之曹州府、东昌府、济南府,为大清河入海。旧自开封府东南行,经山东之曹州府,江苏之徐州府、淮安府入海,今为淤道。其江、淮入海之道,则江水出今四川龙安府松潘厅北二百三十里大分水岭,即古山,流经茂州、成都府、眉州、嘉定府、叙州府、泸州、重庆府、忠州、夔州府,湖广之宜昌府、荆州府、岳州府、武昌府、汉阳府、黄州府,江西之九江府,江南之安庆府、池州府、大平府、江宁府、镇江府、常州府诸境,至北岸通州、南岸苏州府昭文县境入海。淮水出河南桐柏县桐柏山,东流经罗山县、真阳县、息县、固始县、光州,又入江南界,经颍州府霍丘县、颍上县、寿州怀远县、凤阳府临淮县、五河县、盱眙县、泗州,至清河县,曩合于河,经山阳县、阜宁县、安东县,至云梯关入海。今河于山东入海,不与淮合。河虽未复禹时之故道,而淮则与古无殊矣。若泲水之道,则变迁最剧。今河南怀庆府济源县王屋山有东、西二池,合流至温县东南入河。不特入河以后禹贡旧迹不可考,即所谓东流为泲者,自王莽时温之故渎枯绝,其流亦非禹迹之旧。今山东大清河、小清河盖有泲水混淆其间,而名实俱异矣。“它人之道者,西北之流也”者,“它”治平本作“他”。按:问道篇“他”字均作“它”,此文世德堂本亦作“它”,今据改。“纲纪夷貉,或入于沱,或沦于汉”者,纲纪亦经营之意。说文:“沱,江别流也。”按:江水行至今四川成都府灌县西,别流为沱,东经郫县北,又东经新繁县南,又东经成都县北,又东经新都县南,又南经金堂县南,又东南经简州北,又东南经资阳县西,又南经资县西,又南经富顺县东,又东南经泸州北,又东南与江水合。其西北诸流之入于沱者,会典四川水道图说云:“沱江又分数道而东合绵阳河,雒水又东南径资州曰中江,合珠溪,又曰雒江。又经叙州府,合荣溪桥河是也。说文:“汉,漾也,东为沧浪水。”按:汉水有二,一出今陕西汉中府宁州北嶓冢山者,为漾,至南郑县西为汉,东流至湖北襄阳府均州为沧浪水,又东南流至汉阳府汉阳县合于江,此为禹贡“嶓冢导漾,东流为汉”之汉。一出今甘肃秦州嶓冢山者,其下流为嘉陵江,今谓之西汉水。因而禹贡之汉谓之东汉水。此文之汉,当指禹贡之汉而言。西北诸流之沦于汉者,戴氏祖启陕甘资政录云“南山之南,经流为汉,其支流之大者为浕水、沮水、褒水、廉水、婿水、洋水、木马河、饶风河、月河、闾河、洵河、丹水、甲水,而皆入于汉”是也。吴云:“西北之流水,经夷貉而不返,或向东者,亦入沱、汉而已。言其异而小也。”司马云:“言诸子之道虽时有小用,而非顺正,不可以致远。”按:“纲纪夷貉”,对“经营中国”生文,“或入于沱,或沦于汉”,对“终入大海”生文。纲纪夷貉,喻其所灌溉者陋;入于沱,沦于汉,喻其所归宿者小,意义相承。司封以为二事,失之。注“使牛捕鼠,虽大无施”。按:庄子逍遥游云:“今夫牦牛其大若垂天之云,此能为大矣,而不能执鼠。”御览九百十二引尸子云:“使牛捕鼠,不如猫狌之捷。”注义本此。然正文止云牛鼠,注增“捕”字为解,于义未安。  淮南说之用,不如太史公之用也。太史公,圣人将有取焉;〔注〕实录不隐,故可采择。淮南,鲜取焉尔。〔注〕浮辩虚妄,不可承信。必也,儒乎!乍出乍入,淮南也;〔注〕或出经,或入经。文丽用寡,长卿也;多爱不忍,子长也。〔注〕史记叙事,但美其长,不贬其短,故曰多爱。仲尼多爱,爱义也;子长多爱,爱奇也。〔疏〕“淮南说之用,不如太史公之用也”者,本书问神云:“或曰:‘淮南、太史公者,其多知与?曷其杂也!’曰:‘杂乎?杂!人病以多知为杂,惟圣人为不杂。’”是淮南、太史公皆不合于圣人,而于二家之中求其言有可用者,则太史公为善也。“太史公,圣人将有取焉;淮南,鲜取焉尔”者,音义:“鲜取,悉践切。下‘鲜俪’同。”宋云:“司马迁虽杂,尚有礼乐儒学之说,于圣人之道可取而用之。如(各本作“于”,误。)刘安,溺异端之痼者也,故曰鲜取焉。”吴云:太史公实录,犹如鲁史旧文,圣人将有取焉,以正褒贬。淮南刘安之书,杂而不典,少有可采。”司马云:“今之所以知古,后之所以知先,史不可废。空言虽辩博,而驳杂迂诞,可取者少。”荣按:史记于本纪则断自五帝,而不取洪荒之前支离之说;于列传则以老、庄与申、韩同篇,而云申、商惨礉少恩,原于道德之意。又述周末诸子则推崇孟、荀,而于邹衍诸家多有微辞。于自序述春秋之义,则元本董生。又诸叙论往往折衷于孔子。凡此之属,皆是史公特识,故云:“圣人将有取焉。”谓圣人复起,将有取于是也。若淮南杂家,其文虽富,然泛滥而无所归,仅足为吕览之俦,去史公远矣,故云:“鲜取焉尔。”“必也,儒乎”者,吾子云:“众言淆乱,则折诸圣。”问道云:“适尧、舜、文王者为正道,非尧、舜、文王者为它道。”然则评论百家之是非,惟以六艺之言,孔子之术为断。合乎此者有取,不合乎此者则无取也。“乍出乍入,淮南也”者,谓淮南之言,时而近正,时而乖诡,近正者入于儒,乖诡者出于儒也。淮南子要略自述其著书之旨云:“若刘氏之书,观天地之象,通古今之论,权事而立制,度形而施宜。原道之心,合三王之风,以储与扈治(一),玄眇之中,精摇靡览,弃其畛挈,斟其淑静,以统天下,理万物,应变化,通殊类,非循一迹之路,守一隅之指,拘系牵连于物,而不与世推移也。”此淮南不专一家之意。彼自谓应变通类,正子云所谓“乍出乍入”者也。西京杂记云:“淮南王安着鸿烈二十一篇,自云‘字中皆挟风霜’,扬子云以为一出一入,字直百金(二)。”彼文“一出一入”,谓其行文之或显或幽,犹解嘲云“深者入黄泉,高者出苍天”,与此文“出入”字异义。然则同为子云评淮南之语,而褒贬不同者,彼自赏其文辞,此则裁以义理故也。“文丽用寡,长卿也”者,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云:“司马相如者,蜀郡成都人也,字长卿。”汉书司马相如传赞引“扬雄以为靡丽之赋,劝百而讽一,犹骋郑、卫之声,曲终而奏雅”。即文丽用寡之义。汉书叙传云:“文艳用寡,子虚乌有。”班语本此。“多爱不忍,子长也”者,宋云:“迁之学不专纯于圣人之道,至于滑稽、日者、货殖、游侠,九流之技皆多爱而不忍弃之。”吴云:“不可以垂世立教者,司马迁皆序而录之,是多爱不忍也。”“仲尼多爱,爱义也;子长多爱,爱奇也”者,司马云:“仲尼称管仲为仁,史鱼为直,蘧伯玉为君子之类,亦多爱。”荣谓仲尼多爱,谓信而好古;爱义,谓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。(一)“扈”字原本作“雇”,形近而讹,据淮南子要略改。(二)据今本西京杂记,“字直百金”四字,盖公孙弘自称其所着公孙子之言,疑汪氏误入,当删。  或曰:“甚矣!传书之不果也。”曰:“不果则不果矣,〔注〕苟非所能,自可尔。又以巫鼓。”〔注〕巫鼓犹妄说也,妄说伤义,甚于不言。一曰巫鼓之俦,奚徒不果而已,乃复寄诙诞以自大,假不学而高通,故扬子既吐触情之谈,又发巫鼓之义。〔疏〕“甚矣!传书之不果也”者,宋云:“非经谓之传。”按:音义于“传书”无音,似读如字。依宋说,则当读直恋切,宋读是也。孟子云:“于传有之。”诗灵台孔疏引作“书传有之”,传书即书传耳。俞云:“说文木部:‘果,木实也。’木实谓之果,故果与实同义。淮南子道应篇高诱注曰:‘果,诚也。’诚即实也。传书之不果,言传记之书多失实也。”按:俞说是也。广雅释诂:“果,信也。”信、实同义。“不果则不果矣,又以巫鼓”者,“又”各本皆作“人”。音义:“人以巫鼓,天复本作‘又以巫鼓’。”按:此形误之显然者,今据订正。巫读为诬,诬鼓谓诬妄鼓扇。言仅仅不实则亦已矣,又从而诬妄鼓扇焉,故其害为尤甚也。注“苟非所能,自可尔”。按:孟子:“君是以不果来也。”赵注云:“果,能也。”弘范训不果为不能,故云尔。然“传书之不能”,于义未洽,当以俞解为长。注“巫鼓犹妄说也”。按:曾子问:“故诬于祭也。”郑注云:“诬犹妄也。”巫、诬古通。注“一曰”至“之义”。按:弘范以“乃复”云云释“又以巫鼓”,是其所据本“人”作“又”之证。“触情”,见学行。

或问:“圣人之言,炳若丹青,有诸?”曰:“吁!是何言与?〔注〕吁者,骇叹之声。丹青初则炳,久则渝。渝乎哉?”〔注〕丹青初则炳然,久则渝变,圣人之书,久而益明。〔疏〕“圣人之言,炳若丹青”,后汉书来歙传章怀太子注引“炳”作“明”。按:此盖因后汉避冲帝讳所改。王元长曲水诗序李注引作“炳”,下文“初则炳”同此。亦古有是语,故以为问。“丹青初则炳,久则渝,渝乎哉”者,尔雅释言:“渝,变也。”

或曰:“圣人之道若天,天则有常矣,奚圣人之多变也?”曰:“圣人固多变。〔注〕天纵之也。子游、子夏得其书矣,未得其所以书也;宰我、子贡得其言矣,未得其所以言也;颜渊、闵子骞得其行矣,未得其所以行也。〔注〕圣人以妙外往,诸贤以方中来。圣人之书、言、行,天也。天其少变乎?”〔注〕所以应无方也。〔疏〕“奚圣人之多变也”者,宋云:“言五经支离,万物错综。”“圣人固多变”者,司马云:“圣人志道秉常,随时应物,此天之阴阳五行,变化无穷。”按:繁露竹林云:“春秋之道固有常有变。变用于变,常用于常,各止其科,非相妨也。”“子游、子夏得其书也”者,论语云:“文学,子游、子夏。”皇疏引范宁云:“文学,谓善先王典文。”“未得其所以书也”者,公羊传昭公篇徐疏引春秋说云:“孔子作春秋,一万八千字,九月而书成,以授游、夏之徒,游、夏之徒不能改一字。”“宰我、子贡得其言矣”者,论语云:“言语,宰我、子贡。”范云:“言语,谓宾主相对之辞也。”孟子云:“宰我、子贡,善为说辞。”“未得其所以言也”者,论语云:“子贡曰:‘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闻也。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。’”“颜渊、闵子骞得其行矣”者,“闵子骞”,世德堂本无“骞”字。音义:“其行,下孟切。下‘以行’、‘言行’同。”论语云:“德行,颜渊、闵子骞、冉伯牛、仲弓。”范云:“德行,谓百行之美也。”孟子云:“冉牛、闵子、颜渊,善言德行。”按:此惟称颜、闵,不及二冉者,辞之省。犹孟子举冉牛、闵子、颜渊,而不及仲弓也。“未得其所以行也”者,本书问神云:“颜渊亦潜心于仲尼矣,未达一间耳。”司马云:“六子皆学于孔子,而未达其本原,故虽各有所得,而未能尽其变通。”按:此言孔子之与天合德,虽七十子之秀者,犹不能神而明之。所以极形生民未有之盛,非谓六子学而未达其本原也。“圣人之书、言、行,天也。天其少变乎”者,吴云:“夫天之高也,及其变,则二气推移,四时更迭,三辰运行,万物生瘁,不为少也。”注“天纵之也”。按:论语文。刘疏云:“风俗通穷通篇引‘固天纵之,莫盛于圣’,似以‘纵之’为句。”按:此注亦以“纵之”为句,是古读如此。注“圣人以妙外往,诸贤以方中来”。按:吴胡部郎玉缙云:“注文圣人二句,未详所出。窃谓圣人大而化之,至于不可知之之谓神,是为以妙外往,犹云超以象外也。诸贤亦步亦趋,游方之内,是为以方中来,犹云得其环中也。方者,道也,常也。下注‘应无方’,谓无常道即方中之方,无方即妙外矣。”  或曰:“圣人自恣与?何言之多端也!”曰:“子未睹禹之行水与?一东一北,行之无碍也。君子之行,独无碍乎?如何直往也!水避碍则通于海,君子避碍则通于理。”〔疏〕“圣人自恣与?何言之多端也”者,太玄文:“次六,鸿文无范恣于川。测曰:‘鸿文无范,恣意往也。’”范注云:“如川之流,从所投也。”然则自恣谓恣意所之,无复常范。司马云:“问同答异,理或相违。”荣谓圣人言之多端,谓若三世异辞之类,所谓春秋无通辞也。“子未睹禹之行水与?一东一北,行之无碍也”者,孟子云:“禹之行水也,行其所无事也。”一犹或也,详重黎疏。或东或北,言有曲也。“君子之行,独无碍乎?如何直往也”者,繁露楚庄王云:“义不讪上,智不危身,故远者以义讳,近者以智畏。畏与义兼,则世逾近而言逾谨矣。此定、哀之所以微其辞。以故用则天下平,不用则安其身,春秋之道也。”此君子立言不欲直往之义也。“水避碍则通于海,君子避碍则通于理”者,水直往则有决溢之患,君子直情径行则有颠蹶之忧。水不逆阞,则纡回曲折而终可以至于海;言不召祸,则婉约逊顺而终得以通于道也。

 

君子好人之好,〔注〕嘉其善也。而忘己之好;〔注〕若不足也。小人好己之恶,〔注〕我恶而不自知。而忘人之好。〔注〕物好而不识彼。〔疏〕音义:“好人,呼报切。下同。”“小人好己之恶”,世德堂本作“好己之好”。注“我恶而不自知”。按:世德堂本“我恶”作“我名”。注“物好而不识彼”。按:世德堂本“物好”作“物物”。皆误。

 

或曰:“子于天下则谁与?”曰:“与夫进者乎!”或曰:“贪夫位也,慕夫禄也,何其与?”曰:“此贪也,非进也。夫进也者,进于道,慕于德,殷之以仁义,进而进,退而退,日孳孳而不自知倦者也。”或曰:“进进则闻命矣,请问退进。”曰:“昔乎,颜渊以退为进,〔注〕后名而名先也。天下鲜俪焉。”〔注〕言少双也。或曰:“若此,则何少于必退也?”曰:“必进易俪,必退易俪也。〔注〕必,苟也。苟进则贪禄利,苟退则慕伪名也。进以礼,退以义,难俪也。”〔注〕进退不失其正者,君子也。〔疏〕“子于天下则谁与”者,司马云:“与,许也。”按:论语:“子路曰:‘子行三军则谁与?’”孔注解为当谁与己俱(一)。皇疏引沈居士云:“子路闻孔子许颜之远,悦而慕之,自恨己才之近,唯强而已,故问:‘子行三军则谁与?’言必与许己也,言许己以麤近也。”此文拟论语,正以与为与许之义,即沈说所本。“与夫进者乎”者,老氏之学,贵止,贵退,故曰:“进道若退。”又曰:“知止不殆。”此欲明其蔽,故设论以起问。“贪夫位也,慕夫禄也,何其与”者,老子云:“跂者不立。”河上公注云:“跂,进也。谓贪权慕名,进取功荣也,则不可久立身行道也。”即此或问之意。“进而进,退而退”者,吴云:“礼进则进,义退则退。”司马云:“‘退而退’当作‘退而进’。言不以禄位之进退,务进于道德而已。故下文云‘请问退进’。”按:温公说是也。下云“进进则闻命矣”,此承进而进言之也;云“请问退进”,此承退而进言之也。日孳孳而不自知倦者也,世德堂本无“自”字。音义:“◆,与倦同。”进进则闻命矣,世德堂本“进进”作“进退”,误。“昔乎,颜渊以退为进,天下鲜俪焉”者,音义:“俪,音丽。”吴云:“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;终日如愚,而回也不愚。是以退为进,少有其偶。”司马云:“颜回在陋巷,不苟仕,好学不倦,是以退为进。”按:以退为进,谓在陋巷之中而有为邦之问,孔子谓唯我与尔有是夫。故曰:“天下鲜俪焉。”“何少于必退也”,世德堂本“少”作“小”。按:少、小义同。司马云:“杨子谓圣人不遁于世,不离于群,是小必退。”按:必退者,老氏之旨,上文言“与夫进者”,即少必退之谓。言以退为进,则与老子同符,何故少之?“必进易俪,必退易俪也”,世德堂本两句皆有“也”字,钱本两句皆无“也”字,今依治平本。“进以礼,退以义,难俪也”者,孟子云:“孔子进以礼,退以义,得之不得,曰有命。”按:论语:“我则异于是,无可无不可。”马云:“亦不必进,亦不必退,唯义所在也。”季长语本此。注“后名而名先”。按:老子云:“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。”注“言少双也”。按:世德堂本无此注。士昏礼:“俪皮。”郑注云:“俪,两也。”故以鲜俪为少双。注“必,苟也”。按:论语:“毋必。”集解云:“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,故无专必。”是必有专义。苟犹但也,详经传释词,与专义近,故训必为苟也。胡云:“‘必,苟也。’乃从◆省之‘苟’,非从艹之‘苟’。广雅释诂:‘必,敕也。’说文部首‘苟’,自急敕也。尔雅释诂:‘亟,速也。’释文:‘字又作苟同,居力反。’经典亦作‘棘同’。李训必为苟,盖谓急于进、急于退者也。”按:绥之说亦通。注“进退不失其正者,君子也”。按:文言云:“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,其唯圣人乎?”(一)“谁”字原本作“唯”,形近而讹,据论语述而改。  或曰:“人有齐死生,同贫富,等贵贱,何如?”〔注〕齐死生者,庄生所谓齐物者,非好死恶生之谓也,而或者不谕,故问。曰:“作此者其有惧乎?〔注〕惧者,畏义也。此章有似驳庄子,庄子之言,远有其旨,不统其远旨者,遂往而不反,所以辨之也。各统其所言之旨,而两忘其言,则得其意也。信死生齐,贫富同,贵贱等,则吾以圣人为嚣嚣。”〔疏〕“人有齐死生,同贫富,等贵贱”者,齐、同、等皆互文,齐、等亦同也。司马云:“庄、列之论如是。”按:庄子天地云:“藏金于山,藏珠于渊,不利货财,不近贵富,不乐寿,不哀夭,不荣通,不丑穷,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,不以王天下为己处显,显则明,万物一府,死生同状。”列子仲尼云:“吾乡誉不以为荣,国毁不以为辱,得而不喜,失而弗忧,视生如死,视富如贫。”皆齐死生,同贫富,等贵贱之说。“作此者其有惧乎”者,司马云:“惧,谓有忧患不可避,故作此论以自宽。”“信死生齐,贫富同,贵贱等,则吾以圣人为嚣嚣”者,音义:“嚣嚣,五刀切。”司马云:“人好生恶死,苦贫乐富,重贵轻贱,乃其常情。圣人因之以设劝沮,立政教。若信然齐等,则圣人号令、典、谟徒嚣嚣然烦言耳。”注“齐死”至“故问”。按:世德堂本无此注。庄子内篇齐物论第二,嵇叔夜卜疑云:“将如庄周之齐物变化,洞达而放逸乎?”(嵇中散集。)夏侯孝若庄周赞云:“遁时放言,齐物绝尤。”(艺文类聚三十八引。)刘越石答卢谌书云:“远慕老、庄之齐物,近嘉阮生之放旷。”(文选。)皆以“齐物”连读,与此注同。困学纪闻云:“齐物论非欲齐物也,盖谓物论之难齐也。”引张文潜云:“庄周患夫彼是之无穷而物论之不齐也,而托之于天籁。”王氏先谦庄子集解云:“天下之物之言,皆可齐一视之。”又引苏舆云:“天下之至纷莫如物论。”则皆以“物论”连读。荣按:齐物论云:“万物一马也。”又云:“万物与我为一。”正齐物之义。谓之论者,犹荀子天论、正论、礼论、乐论耳。当以旧解为正。注“惧者”至“意也”。按:此亦弘范右道左儒之常言。

通天、地、人曰儒,〔注〕道术深奥。通天、地而不通人曰伎。〔注〕伎艺偏能。〔疏〕“通天、地、人曰儒”者,繁露立元神云:“天、地、人,万物之本也。天生之,地养之,人成之。天生之以孝悌,地养之以衣食,人成之以礼乐。三者相为手足,合以成体,不可一无也。”又王道通三云:“古之造文者,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。三画者,天、地与人也;而连其中者,通其道也。取天、地与人之中以为贯而参通之,非王者孰能当是?”按:仲舒云“通天、地、人谓之王”,子云云“通天、地、人曰儒”者(一),学记云:“师也者,所以学为君也。”本书学行亦云:“学之为王者事,其已久矣。”即其义。“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”者,说文:“技,巧也。”古通作“伎”。伎谓一端之长。荀子解蔽云:“凡人之患,蔽于一曲,而闇于大理。”杨注云:“一曲,一端之曲说也。”伎即曲也。此承上章而言。解蔽云:“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。”本书问神云:“言天、地、人经,德也;否,愆也。”齐死生,同贫富,等贵贱,即蔽于天而不知人之说,乃一曲之论,非经德之言也。注“道术深奥”。世德堂本“道术”作“道业”。按:“道术”字屡见庄子天下,作“道业”,误也。(一)“地”字原本无,据章首正文增。  人必先作,然后人名之;先求,然后人与之。〔注〕人理云云,万物动静,无不由我以名彼者。人必其自爱也,而后人爱诸;人必其自敬也,而后人敬诸。自爱,仁之至也;自敬,礼之至也。未有不自爱敬而人爱敬之者也。〔疏〕“人必先作,然后人名之;先求,然后人与之”者,司马云:“作为善恶,而人以善恶名之;自求祸福,而人以祸福与之。”按:此起下文之辞。爱、敬者,己之所为也;仁与礼者,人之所名也。自爱自敬者,己之所以求爱敬也。人爱之,人敬之者,人之所以报自爱自敬也。“人必其自爱也,而后人爱诸;人必其自敬也,而后人敬诸”,世德堂本“而后”字皆作“然后”。“自爱,仁之至也”云云,荀子子道云:“子路入,子曰:‘由,仁者若何?’子路对曰:‘仁者使人爱己。’子曰:‘可谓士矣。’子贡入,子曰:‘赐,仁者若何?’子贡对曰:‘仁者爱人。’子曰:‘可谓士君子矣。’颜渊入,子曰:‘回,仁者若何?’颜渊对曰:‘仁者自爱。’子曰:‘可谓明君子矣。’”是自爱者,仁之极致。推之于敬,义亦同也。注“人理云云”。按:老子云:“夫物芸芸,各复归其根。归根曰静,是谓复命。”河上公注云:“芸芸者,华叶盛。”云云即芸芸,言蕃变也。注“无不由我以名彼者”。按:世德堂本“名”作“明”。

或问:“龙、龟、鸿、鹄不亦寿乎?”曰:“寿。”曰:“人可寿乎?”曰:“物以其性,人以其仁。”〔注〕物性之寿,其质生存,延年长也。仁者之寿,死而不亡,名无穷也。〔疏〕“龙、龟、鸿、鹄不亦寿乎”者,淮南子墬形云:“食气者神明而寿。”意林引此下有“龟、蛇之类,王乔、赤松是也。”桂氏说文义证“龙”篆下引庄述祖云:“钟鼎文龙字从辰巳之‘巳’,巳为蛇象,龙、蛇同类。”抱朴子对俗引玉策记云:“蛇有无穷之寿。”初学记三十引洪范五行传云:“龟之言久也,千岁而灵,此禽兽而知吉凶者也。”说文:“鸿,鸿鹄也。”又:“鹄,鸿鹄也。”王氏句读云:“鸿鹄二字为名,与黄鹄别。此鸟色白,异于黄鹄之苍黄也。”博物志云:“鸿鹄千岁者,皆胎产。”按:尔雅翼云:“鹄即是鹤音之转,后人以鹄名颇着,谓鹤之外别有所谓鹄,故埤雅既有‘鹤’,又有‘鹄’。盖古之言鹄不日浴而白,白即鹤也。鹄鸣哠哠,哠哠鹤也。以龟、龙、鸿、鹄为寿,寿亦鹤也。故汉昭时黄鹄下建章宫太液池而歌,则名黄鹤。神异经鹤国有海鹄。其余诸书文或为‘鹤’,或为‘鹄’者甚多。以此知鹤之外无别有所谓鹄也。”不知“鸿鹄”合二言为一名,与鹤异物。书传或单言鸿,或单言鹄,则犹凤皇之单言凤,麒麟之单言麟,乃文辞之省。刘孝标辨命论云:“龟鹄千岁。”李注引养生要论(今本脱“论”字。)云:“龟鹄寿千百之数,性(今本误作“注”。)寿之物也。”后人习闻鹤寿,每以“鹄”为“鹤”字之误,然此文“鸿鹄”连称,明不得以为鸿、鹤,罗说殊谬。“物以其性,人以其仁”者,论语:“仁者寿。”申鉴嫌俗云:“或问:‘仁者寿,何谓也?’曰:‘仁者内不伤性,外不伤物,上不违天,下不违人,处中居正,形神以和,故咎征不至而休嘉集之,仁之术也。’曰:‘颜、冉何?’曰:‘命也。’”中论夭寿云:“或问孔子称仁者寿,而颜渊早夭,岂圣人之言不信,而欺后人耶?故司空颍川荀爽论之,以为古人有言,死而不朽。谓太上有立德,其次有立功,其次有立言。其身既殁,其道犹存,故谓之不朽。夫形体者,人之精魄;(按:“精”疑“糟”之形误,下同。)德义令闻者,精魄之荣华也。君子爱其形体,故以成其德义也。夫形体固自朽弊销亡之物,寿与不寿不过数十岁。德义立与不立,差数千岁。岂可同日言也哉?颜渊时有百年之人,今宁复知其姓名耶?诗云:‘万有千岁,眉寿无有害。’人岂有万寿千岁者?皆令德之谓也。由此观之,仁者寿,岂不信哉!北海孙翱以为死生有命,非他人之所致也。若积善有庆,行仁得寿,乃教化之义,诱人而纳于善之理也。干以为二论皆非其理也。夫寿有三:有王泽之寿,有声闻之寿,有行仁之寿。书曰:‘五福:一曰寿。’此王泽之寿也。诗云:‘其德不爽,寿考不忘。’此声闻之寿也。孔子曰:‘仁者寿。’此行仁之寿也。孔子云‘尔者,以仁者利养万物,万物亦受利矣,故必寿也。昔者帝喾已前,尚矣。唐、虞、三代,厥事可得略乎闻。自尧至于武王,自稷至于周、召,皆仁人也,君臣之数不为少矣,考其年寿不为夭矣,斯非仁者寿之验耶?又七十子岂残酷者哉?顾其仁有优劣耳。其夭者为颜回(一),据一颜回而多疑其余,无异以一钩之金权于一车之羽,云金轻于羽也。”按:悦、干二书并解仁者寿为自然感应之理,义甚精卓,然下文或问“寿可益乎?曰德”云云,则与爽说同符。此文人以其仁,亦即死而不朽之谓,不必指形体言也。注“物性”至“穷也”。按:此即中论所引荀爽之说,深得子云之旨。(一)“为”字今本中论作“惟”,疑是。

或问:“人言仙者,有诸乎?”“吁!吾闻虙羲、神农殁,黄帝、尧、舜殂落而死。文王,毕;孔子,鲁城之北。独子爱其死乎?非人之所及也。仙亦无益子之汇矣!”〔注〕汇,类。或曰:“圣人不师仙,厥术异也。圣人之于天下,耻一物之不知;仙人之于天下,耻一日之不生。”曰:“生乎!生乎!名生而实死也。”或曰:“世无仙,则焉得斯语?”曰:“语乎者,非嚣嚣也与?惟嚣嚣为能使无为有。”或问“仙之实”。曰:“无以为也。有与无,非问也。问也者,忠孝之问也。”〔注〕言惟问忠与孝之事耳。忠臣孝子,偟乎不偟。”〔注〕偟,暇。〔疏〕“人言仙者,有诸乎”者,释名释长幼云:“老而不死曰仙。仙,迁也,迁入山也,故其制字人旁作山也。”按:说文作“僊,长生迁去也。从人,◆声”。“有诸乎”,秦校云:“‘乎’当作‘曰’。”按:此以下为子云答问之语,故秦疑“乎”为“曰”字之误。然各本“有诸”下皆有“乎”字,似非误文。古书有两人之辞而中省“曰”字例,说已详前。“吁!吾闻虙羲、神农殁”云云者,世德堂本“吁”字上有“曰”字,此不解古书义例而臆增者。“虙羲”,治平本作“宓羲”,世德堂本作“伏羲”。按:音义出“虙,音伏”。是旧本作“虙”,今据改。问道作伏牺,说详彼疏。系辞云:“庖牺氏没,神农氏作。神农氏没,黄帝、尧、舜氏作。”此作“殁”者,“殁”正字,“没”通用字。尔雅释诂:“殂落,死也。”今云“殂落而死”者,“而”之言,与也,及也。详见经传释词。尧典于尧称“放勋乃殂落”,于舜称“陟方乃死”,故两举之。书不及黄帝,今云黄帝、尧、舜者,推类言之。白虎通崩薨云:“礼始于黄帝,至尧、舜而备。易言没者,据远也。书云殂落死者,各自见义,尧见憯痛之,舜见终,各一也。”孟子云:“文王生于岐周,卒于毕郢。”赵注云:“书曰:‘太子发上祭于毕,下至于盟津。毕,文王墓,近于酆、镐也。”周本纪云:“武王上祭于毕。”集解引马融云:“毕,文王墓地名也。”又太史公曰:“毕在镐东南杜中。”按:在今陕西西安府咸宁县南。或误以为在咸阳毕陌,则秦悼武王葬地,前人辨之已详,具见焦疏。后汉书苏竟传载竟与刘龚书云:“毕为天网,主网罗无道之君,故武王将伐纣,上祭于毕,求天助也。”陈氏今文经说考云:“竟通今文尚书,此所引正说此经之事。马用古文家说,故与今文家解异。”按:子云说经,俱用今文。此云“文王,毕”,即本今文太誓,明以毕为文王墓地。邠卿亦用今文,其说与法言同。则季长此义之非古文家说可知。苏竟天网之解,疑出大、小夏侯氏,夏侯氏长于灾异之学,故好以天文为说。子云于书用欧阳,下篇“螭虎桓桓”可证。则以毕为文王墓,乃欧阳书说。朴园以为古文,误矣。水经注泗水篇引说题辞云:“孔子卒,以所受黄玉葬鲁城北。”按:白虎通崩薨文同,惟“黄玉”作“鲁君之璜玉”。御览五百六十引皇览冢墓记云:“孔子冢鲁城北便门外,南去城十里。冢营方百亩,南北广十步,东西十步,高丈二尺也。”金楼子志怪云:“孔子冢在鲁城北,茔中树以百数,皆异种,鲁人世世无能名者。”按:鲁城,今山东兖州府曲阜县,孔林在今县北二里。据以上所引,则虙羲、神农殁本系辞,尧、舜殂落而死本尧典,文王毕本太誓说,孔子鲁城之北本春秋纬,并经典明文,信而可征者,故统云“吾闻”也。“独子爱其死乎”者,爱犹吝也。孟子:“百姓皆以王为爱也。”赵注云:“爱,啬也。”朱子集注云:“爱犹吝也。”“非人之所及也”者,孟子云:“是谋非吾所能及也。”即其义。“仙亦无益子之汇矣”者,司马云:“借使有仙,亦如龙、龟等,非人类所能学也。”按:申鉴俗嫌云:“或问神僊之术。曰:‘诞哉!末之也已矣,圣人弗学,非恶生也。终始,运也;短长,数也。运数非人力之为也。’曰:‘亦有僊人乎?’曰:‘僬侥桂莽,产乎异俗,就有仙人,亦殊类矣。’”荀语全本此文。“生乎!生乎!名生而实死也”者,吴云:“神仙者,谓之羽化蝉蜕而升天,是名生也。其实则降年尽而死耳,故曰实死。”司马云:“安期、羡门,徒有其名,而人未尝见,实死也。”“世无仙,则焉得斯语”者,嵇叔夜养生论云:“夫神仙虽不目见,然记籍所载,前史所传,较而论之,其有必矣。”与此或问意同。“语乎者,非嚣嚣也与?惟嚣嚣为能使无为有”者,“嚣嚣”音见前。吴云:“嚣嚣然方士之虚语尔。嚣嚣之多,则能使无为有也。”司马云:“多言之人喜妄说。”“或问仙之实”者,承上文名生实死而复发问,以穷其说也。“无以为也”者,论语云:“叔孙武叔毁仲尼,子贡曰:‘无以为也,仲尼不可毁也。’”朱子集注云:“无以为犹言无用为此。”“有与无,非问也”者,宋云:“谓之有,谓之无,皆不当问。”“问也者,忠孝之问也”者,论语云:“季路问事鬼神。子曰:‘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。’”忠孝者,事人之大本,学者之所当问惟此而已。“忠臣孝子,偟乎不偟”者,音义:“偟,音皇。”宋云:“忠臣謇謇于事君,孝子汲汲于事父,何暇其仙乎?”按:此章亦讥王莽之辞。莽传:“天凤二年(一),或言黄帝时建华盖以登僊。莽乃造华盖九重,高八丈一尺,金瑵羽葆,载以秘机四轮车,驾六马,力士三百人,黄衣帻,车上人击鼓,挽者皆呼登仙。莽出,令在前。百官窃言此似輀车,非僊物也。”然则莽晚年颇好神仙之事,亦子云所及见,故有此文。言莽色取仁而行违,不惜倒行逆施,躬为篡弒。及至毒流海内,民欲与之偕亡,而乃晏然用狂人之言,思保其一日之命。人伦道绝而独爱其死,则真非人之所及矣。注“汇,类”。按:易泰:“初九,拔茅茹,以其汇。”虞注云:“汇,类也。”世德堂本无此注,乃因宋注有此语,而删李注此条也。注“偟,暇”。按:尔雅释言文。今毛诗多作“遑”。偟、遑并说文所无,表记引诗“皇恤我后”,则“偟,暇”字古止以“皇”为之也。(一)汉书王莽传,“天凤”作“地皇”。

或问:“寿可益乎?”曰:“德。”曰:“回、牛之行德矣,曷寿之不益也?”曰:“德,故尔。如回之残,牛之贼也,焉得尔?”〔注〕言复甚也。曰:“残、贼或寿。”曰:“彼妄也,君子不妄。”〔注〕论语曰:“人之生也,直;罔之生也,幸而免。”杨子之谈,亦犹此义。〔疏〕“寿可益乎?曰:‘德’”者,司马云:“惟修德可以益寿。”按:此即不朽有三,太上立德之义,中论所谓声闻之寿也。修短,数也,非人力所能为。而声闻之寿,则可以令德致之,是惟德可以益寿也。“回、牛之行德矣,曷寿之不益也”者,语详问明疏。“德,故尔”者,宋云:“庸以长生为寿,圣以不朽为寿。颜、冉有德,故不朽尔。”“如回之残(一),牛之贼也,焉得尔”者,孟子云:“贼仁者谓之贼,贼义者谓之残。”“焉得尔”,世德堂本“得”作“德”,俞云:“当作‘焉得尔’。咸曰:‘言假令颜行之残,冉行之贼,则安得不朽之寿如是哉?’正释焉得尔之义,因涉上文‘德故尔’而误耳。”按:治平本正作“得”,纂图互注本亦同,并不误。曲园仅据世德堂本为说,疏矣。“残、贼或寿”者,论衡命义云:“盗跖、庄蹻横行天下,聚党数千,攻夺人物,断斩人身,无道甚矣,宜遇其祸,乃以寿终。”是残、贼或寿也。按此文“残、贼”字亦有所指,莽以地皇四年诛死,年六十八。此文如发于天凤二年莽造华盖、言登仙之时(二),则莽年已六十,行甚于一夫,而诛伐之事未至,似天道有不可尽知者,故设此问。“彼妄也,君子不妄”者,言残、贼之人纵得寿考,亦幸免而已。幸免之生,非君子所贵也。注“言复甚也”。按:胡云:“李意回、牛而如残、贼,将幷所得之寿而益少之,故曰言复甚也。”注“论语”至“此义”。按:法言此文正用论语义为说,而字作“妄”者,盖读罔为妄也。彼苞注云:“诬罔正直之道而亦生。”以罔为诬罔,与子云义异。朱子集注引程子云:“罔,不直也。”则读为枉。荣按:孟子:“此亦妄人也已矣。”赵注云:“妄人,妄作之人无知者。”然则妄之生即无知之生,所谓与禽兽奚择也。(一)“之”字原本作“云”,形近而讹,据本章正文改。(二)汉书王莽传“天凤”作“地皇”。  有生者必有死,有始者必有终,自然之道也。〔注〕因论神仙之事,遂至原始要终,以知死生之说也。〔疏〕论衡道虚云:“有血脉之类,无不有生,生无不死。以其生,故知其死也。天地不生,故不死;阴阳不生,故不死。死者,生之效;生者,死之验也。夫有始者必有终,有终者必有始。惟无终始者,乃长生不死。人之生,其犹冰也(一)。水凝而为冰,气积而为人。冰极一冬而释,人竟百年而死。人可令不死,冰可令不释乎?诸学仙术为不死之方,其必不成,犹不能使冰终不释也。”按:仲任此说,反复详明,足证法言此文之义。注“因论”至“说也”。按:系辞云:“原始反终,故知死生之说。”孔疏云:“言用易理原穷事物之初始,反复事物之终末,始终吉凶,皆悉包罗。以此之故,知生死之数也。”又系辞云:“易之为书也,原始要终,以为质也。”虞注云:“以干原始,以坤要终,谓原始及终,以知死生之说。”彼释文:“要,于遥反。”(一)“冰”字原本讹作“水”,据宋孝宗干道三年原刻,元、明二代递修本论衡改。  君子忠人,况己乎?小人欺己,况人乎?〔注〕夫至人其犹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者,言乎有其真然后可以训物。况乃其身之不谕,又安能谕诸人哉?〔疏〕司马云:“尽诚于人曰忠。”按:荀子礼论:“其忠至矣。”杨注云:“忠,诚也。”反于诚谓之欺。此文忠、欺对举,故温公以诚释忠。注“夫至”至“人哉”。按:大学:“是故君子有诸己,而后求诸人;无诸己,而后非诸人。所藏乎身不恕,而能喻诸人者,未之有也。”

 

 

《十九 孝至卷第十三》

 

〔注〕始于学行,而终于孝至,始终之义,人伦之事,毕矣。〔疏〕困学纪闻云:“论语终于尧曰篇,孟子终于尧、舜、汤、文、孔子,而荀子亦终尧问,其意一也。”翁氏元圻注云:“扬子法言终以孝至篇,亦及尧、舜、夏、殷、周、孔子。其以孝至名篇,盖以尧、舜之道,孝弟而已矣。孔子曰:‘吾志(按:当作“行”。)在孝经。’自谓得与于斯道之传,与荀子一也。然则何解于语焉不精,择焉不详哉?”(按:“语”、“择”字互误。)按:法言象论语,故始学行而终孝至,朱氏一新谓子云以是寓依归圣人之意,是也。道者,天下之公器,人人得而有之。古代学者朴谨,初未尝立道统之说,而自谓得预其传。至韩文公作原道,始有此意。其诋斥荀、扬者,殆欲摈之而自与。实则所讥不精、不详,固未可以为定论。载青谓法言义同孟、荀,是也;谓无解于不精、不详,则笃信韩公之过也。

 

孝,至矣乎!〔注〕将欲言其美,所以叹其至。一言而该,圣人不加焉。〔注〕一言而孝,兼该百行,圣人无以加之,是至德也。〔疏〕“孝,至矣乎”,世德堂本无“乎”字。按:问明云:“聪明,其至矣乎!”本篇云:“不为名之名,其至矣乎!”又云:“麟之仪仪,凤之师师,其至矣乎!”文与此同,皆本系辞“易,其至矣乎”,论语“中庸之为德也,其至矣乎”。无“乎”字,非。“一言而该”者,说文:“●,兼日也。”引伸为凡兼包之称。古书通以“该”为之。“圣人不加焉”者,孝经云:“圣人之德,又何以加于孝乎?”注“将欲言其美”。按:世德堂“美”作“义”。注“一言而孝,兼该百行”。按:一言而孝,义不可通。疑此注本作“一言而该,孝兼百行”,传写误倒耳。一言谓孝,该谓兼百行。孝兼百行,正释“一言而该”之义。注“是至德也”。按:孝经云:“先王有至德要道,以顺天下。”释文引王肃云:“孝为德之至也。”

父母,子之天地与?〔注〕天县象,地载形,父受气,母化成。无天何生?无地何形?天地裕于万物乎?万物裕于天地乎?〔注〕裕,足也。言万物取足于天地,天地不取足于万物也。裕父母之裕,不裕矣。〔注〕养父母自以为足者,乃不足也。事父母自知不足者,其舜乎?〔注〕自知不足,则是舜。〔疏〕“父母,子之天地与”者,繁露顺命云:“父者,子之天也。”汉书武五子传载壶关三老茂上书云:“臣闻父者犹天,母者犹地,子犹万物也。”“天地裕于万物乎?万物裕于天地乎?”世德堂本无两“乎”字。宋云:“正文当云‘万物非裕于天地’,疑脱其‘非’字。裕,饶裕也。天地生万物,非冀其报,故能饶裕于万物,而万物不能饶裕于天地也。”俞云:“观宋咸注云云,是宋所据本亦无两‘乎’字。不然则岂不知其为疑问之辞,而顾疑其脱‘非’字乎?”按:世德堂本即承宋注本之误。司马云:“裕谓饶益优厚也。杨子设为疑问,以明天地则能裕万物,万物岂能裕天地乎?”似温公所据本有两“乎”字。荣按:此两句乃诘难之语。学行云:“子为道乎?为利乎?”先知云:“天先秋而后春乎?将先春而后秋乎?”本篇云:“宁先病而后瘳乎?宁先瘳而后病乎?”文例皆同。万物之不能有厚于天地,乃尽人所明之理,子于父母则亦犹是。谓子能裕于父母者,是谓万物能裕于天地矣。明无是理也。宋据误本增字为解,固失其旨;温公谓设为疑问,亦未吻合。“裕父母之裕,不裕矣”者,子于父母之德,无厚薄可论,犹万物于天地之施,无多寡可校。以父母之爱己而厚之者,必有以父母之不慈而薄之者矣。若是,则侪父子之道于朋友之交,虽自谓知所厚,而适见其薄而已。“事父母自知不足者,其舜乎”者,孟子云:“大孝终身慕父母,五十而慕者,予于大舜见之矣。”自知不足,即终身慕之谓。舜父顽、母嚚,克谐以孝,虽极人伦之变,无改烝烝之行。是裕父母之不裕者,乃真裕也。注“裕足”至“物也”。按:说文:“裕,衣物饶也。”引伸为凡富足之称,又引伸之为优厚。弘范训裕为足者,盖以下文“事父母自知不足者,其舜乎”即承此文而言,故疑裕当为足。然谓万物取足于天地,天地不取足于万物,则以裕为取足之意。但足与取足义实不同。裕可以训足,不可以训取足。愚谓下文云云,虽以舜之事父母自知不足引证“裕父母之裕,不裕矣”之义,而非以不足释不裕。此两句当以温公解为长。言天地厚于万物耳,岂有万物厚于天地之理耶?注“养父母自以为足者,乃不足也”。按:足父母之足,于义难通,故变其文曰“养父母自以为足”,然义与正文迥殊矣。注“自知不足,则是舜”。按:正文“其舜乎”,即孟子“予于大舜见之矣”之谓,此解为有为者亦若是,似亦非此文之旨。

不可得而久者,事亲之谓也。孝子爱日。〔注〕无须臾懈于心。韩诗外传引曾子云:“往而不可还者,亲也;至而不可加者,年也。是故孝子欲养而亲不待也,木欲直而时不待也。”“爱日”义见五百。

孝子有祭乎?有齐乎?〔注〕祭严、齐敬,孝子之事。夫能存亡形,属荒绝者,惟齐也。〔注〕亡形复存,荒绝复属者,谓祭如在。故孝子之于齐,见父母之存也,是以祭不宾。〔注〕夫齐者,交神明之至,故致齐三日,乃见所为齐者。礼记之论齐备矣,而发斯谈者,有慨乎时人。人而不祭,豺獭乎!〔注〕九月豺祭兽,正月獭祭鱼。豺、獭犹有所先,人而不祭,豺、獭之不若也。〔疏〕音义:“有齐,侧皆切,下同。”按:世德堂本作“斋”,下同。说文:“斋,戒洁也。”经传通以“齐”为之。“孝子有祭乎?有齐乎”者,言斋、祭皆孝子之事,惟孝子为能行之。祭义云:“唯圣人为能飨帝,孝子为能飨亲。”“夫能存亡形,属荒绝者,惟齐也”云云者,音义:“属荒,音烛。”广雅释诂:“属,续也。”祭义云:“致齐于内,散齐于外。齐之日,思其居处,思其笑语,思其志意,思其所乐,思其所嗜。”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”,祭统云:“及时将祭,君子乃齐。齐之为言,齐也。齐不齐,以致齐者也。是故君子之齐也,专致其精明之德也。故散齐七日以定之之谓齐。齐者精明之至也,然后可以交于神明也。”“祭不宾”者,宋云:“孝子尽精极思而存夫亲,何暇乎宾之接也?”吴云:“专乎所亲。”司马云:“宾谓敬多而亲少,如待宾客。”俞云:“以仪礼言之,则祭必有宾。杨子此言,非古制矣。‘祭’疑‘齐’字之误。上文曰‘夫能存亡形,属荒绝者,惟齐也。故孝子之于齐,见父母之存也’,此云‘是以齐不宾’,义正相应。谓方齐之时,不接见宾客也。‘齐’误作‘祭’,义不可通。宋、吴之解,与礼不合。光曰(一):‘宾谓敬多而亲少,如待宾客。’则曲为之说矣。”按:温公义是也。祭义云:“仲尼尝,(郑注:“尝,秋祭。”)奉荐而进,其亲也悫,(郑注:“亲,谓身亲执事时。”)其行也趋趋以数。已祭,子赣问曰:‘子之言祭,济济漆漆然。今子之祭,无济济漆漆,何也?’子曰:‘济济,客也,远也;漆漆者,容也,自反也。客以远,若容以自反也。夫何神明之及交?夫何济济漆漆之有乎?反馈乐成,荐其荐俎,序其礼乐,备其百官,君子致其济济漆漆,夫何慌惚之有乎?夫言岂一端而已,夫各有所当也。’”郑注云:“行祭宗庙者,宾客济济漆漆,主人悫而趋趋。”释文:“客也,口白反,宾客也。下‘客以远’同。”然则宾者宾客之容,即所谓济济漆漆者也。不宾谓不为宾客之容,正本祭义。曲园妄据仪礼“祭必有宾”,而谓杨子此言非古制,乃以“祭”为“齐”之误。夫斋者心不苟虑,手足不苟动,岂但不接宾客而已耶?“人而不祭,豺獭乎”者,豺祭兽,獭祭鱼,夏小正、月令、吕氏春秋孟春纪、季秋纪及淮南子时则并有其文。说文:“獭,如小狗,水居,食鱼。”月令郑注云:“汉始亦以惊蛰为正月中,此时鱼肥美,獭将食之,先以祭也。”淮南子高注云:“獭取鲤鱼于水边,四面陈之,谓之祭鱼也。豺祭兽,四面陈之,世谓之祭兽。”注“祭严、齐敬,孝子之事”。按:孝经云:“君子之事亲也,祭则致其严。”诗采苹:“有齐季女。”毛传云:“齐,敬也。”注“夫齐”至“齐者”。按:见上引祭义,彼孔疏云: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,谓致齐思念其亲,精意纯熟,目想之若见其所为齐之亲也。”注“礼记之论齐备矣”。按:世德堂本作“论之备矣”。注“有慨乎时人”。按:世德堂本“人”作“也”。注“九月豺祭兽”。按:此月令,若夏小正则隶之十月。洪氏震烜疏义云:“月令季秋之月,豺乃祭兽。乃者,急辞也,故视此为蚤。”吕氏春秋、淮南子并同月令。注“正月獭祭鱼”。按:诸书皆同。注“豺、獭犹有所先”。按:夏小正传于“獭祭鱼”下云(二):“祭也者,得多也。美其祭而后食之。”于“豺祭兽”下亦云:“善其祭而后食之也。”公羊传昭公篇解诂云:“食必祭者,谦不敢便尝,示有所先也。”月令:“鹰乃祭鸟。”郑注云:“鹰祭鸟者,将食之,示有先也。”孔疏云:“谓鹰欲食鸟之时,先杀鸟而不食,与人之祭食相似。犹若供祀先神,不敢即食,故云示有先也。”(一)“光”字原本讹作“先”,据法言疏证改。(二)“獭”下原本衍“兽”字,据夏小正删。

或问“子”。曰:“死生尽礼,可谓能子乎!”〔注〕生事爱敬,死事哀戚。〔疏〕“或问子”,世德堂本无“问子”二字,此承宋、吴本之误,温公不言李本异同,盖所据本亦已误脱也。“问子”者,问为子之道。“死生尽礼”二句,乃答问之语。论语云:“生,事之以礼;死,葬之以礼,祭之以礼。”即死生尽礼之义。不直云“可谓能子矣”,而云“可谓能子乎”者,“乎”是庶几之辞,言为子如此,庶可谓之能也。校书者误以“乎”为疑辞,遂以此二句皆或问之语,因删“问子”字,以与下章并合,而语意不相衔接矣。司马云:“此问答不类,疑下有脱文。”不知脱在上,不在下也。治平本、钱本并不脱。注“生事爱敬,死事哀戚”。按:孝经文。

曰:“石奋、石建,父子之美也。无是父,无是子;无是子,无是父。”或曰:“必也,两乎?”曰:“与尧无子,舜无父,不如尧父舜子也。”〔注〕必不得双于斯二者,当如尧之为父,舜之为子。〔疏〕此别为一章,不与上章相属。章首“曰”字,亦俗本妄增。盖既于上章删“问子”字,以“死生尽礼”云云为或问之语,因以“石奋、石建”云云为答问之语,而于其上增“曰”字也。治平本“曰石”二字占一格,增补之迹显然,此旧监本无“曰”字之证。石奋、石建者,万石君张叔列传云:“万石君名奋,其父赵人也,姓石氏。赵亡,徙居温。奋年十五为小吏,侍高祖。高祖以奋为中涓,受书谒。至孝文时,积功劳至大中大夫。无文学,恭谨无与比。时东阳侯张相如为太子太傅,免。奋为太子太傅。及孝景即位,徙奋为诸侯相。奋长子建,次子甲,次子乙,次子庆,皆以驯行孝谨官至二千石,于是景帝号奋为万石君。孝景帝季年,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,子孙为小吏,来归谒,万石君必朝服见之,不名。子孙有过失,不诮让,为便坐(一),对案不食,然后诸子相责,因长老肉袒固谢罪改之,乃许。子孙胜冠者在侧,虽燕居必冠,申申如也,僮仆欣欣如也(二),唯谨。其执丧哀戚甚悼,子孙遵教亦如之。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,虽齐、鲁诸儒质行,皆自以为不及也。建元二年,皇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,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,乃以长子建为郎中令,少子庆为内史。建老白首,万石君尚无恙。建为郎中令,每五日洗沐归谒亲,入子舍,窃问侍者取亲中裙,◆牏身自浣涤,复与侍者,不敢令万石君知,以为常。建为郎中令,事有可言,屏人恣言极切,至廷见,如不能言者。万石君以元朔五年中卒,长子郎中令建哭泣哀思,扶杖乃能行。岁余,建亦死。诸子孙咸孝,然建最甚,甚于万石君。”按:“石奋、石建父子之美也”九字连读,叹美起下之辞。秦校云:“‘石奋、石建’衍下‘石’字。”按:有“石”字语自完足,各本皆有,秦说未知何见。“无是父”云云者,司马云:“言父子孝谨相成也。”“必也,两乎”者,吴云:“言人必须父子孝谨方为美乎?”“与尧无子,舜无父,不如尧父舜子也”者,五帝本纪云:“尧知子丹朱之不肖,不足授天下。”索隐引皇甫谧云:“尧娶散宜氏之女曰女皇,生丹朱,又有庶子九人,皆不肖也。”本纪又云:“舜父瞽叟顽。”吴云:“与尧之无子,舜之无父,不若使尧为父,而舜为子,不必两也。尧子丹朱不肖,舜父瞽叟顽,虽有如无。”司马云:“父子俱圣尤美。”按:经传凡言“与”,言“不如”者,多彼善于此,或与恒情相反之辞。如檀弓:“丧礼,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,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。祭礼,与其敬不足而礼有余也,不若礼不足而敬有余也。”晋语:“与余以狂疾赏也,不如亡。”吕氏春秋贵直:“与吾得革车千乘也,不如闻行人烛过之一言。”尧父舜子乃旷代未有之盛事,而云“不如”,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