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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东游记》2

时间: 来源于:国学院

野情多放旷,身伴白云间。

有路不通世,无心孰可扳;

康床孤夜坐,圆月上前山。

听毕曰:“此碧眼胡僧饶舌也。”

忽一老人披白袍裘,扶青藜杖,启门拱袖前曰:“来者汉大将军钟离权耶?”钟离闻言大惊,知其人为异人,向前揖而答曰:“是也。”老人曰:“何不寄宿山僧之所?”钟离曰:“不才受命征蕃,因兵失利,单骑奔逃,遍寻客舍僧房,则尽草茅荆棘。沿路寻问,饥馁不堪。幸遇一僧引至庄所,得睹尊颜。乞望容留,自当报答。”

老翁延入庄中,饮以麻姑之酒,食以胡麻之饭,因谓之曰:“功名富贵,总是浮云,战斗攻围者,为凶器也。君曾见万古以来,江山有何常主,富贵有何定数?转眼异形,犹之黄粱一梦耳。若贫道行年差长,看破世情,闲居自在,远脱樊笼,虽不能入道超凡,庶几不若尘世所羁矣。将军何必苦恋功名,劳心俗虑?”

钟离想其言谈情致,意味深长,顿释虎豹之雄心,转为鸾鹤之观念,因请问其养生之诀。翁曰:“养生无他,但虚其心,实其腹足矣。”钟离曰:“何谓虚其心,实其腹?”翁曰:“心为一身之主,念其本末,洞洞空空,原无一物;自人累于物欲,而虚者始实,必却其欲,反其原,则虚者虚,而神在万物之表矣。腹者精之开,究其始生,保合完固,毫无渗漏。自人得形于色,而实者始虚,必固其精,窒其憋,则实者常实,而精在不损之天。二者完全,则老者可童,少者可寿;可以身游紫府,可以名书玉册,岂曰仅仅养生已哉。”

钟离闻其言,顿大悟曰:“若非仙翁提醒迷途,几于一身终陷尘网!”即以师事老人。

老人以长生秘诀、金丹火诀、青龙剑法,悉授钟离。次日辞归,老人指以路途,回顾庄房,不见其处。钟离叹曰:“真异人也!”乃寻归路望家而去。

 

《第十七回》

 

飞剑山嵎斩虎

却说钟离得老人指示回至家中。先是其家人闻其与北蕃战败,踪迹杳然,皆以其殁于军中,举家号哭挂孝。至此突归,一家欣喜无限。问其败阵根由,离备言其故。及至单骑自逃,迷失山谷,胡僧引路,仙翁传道数端。其家人曰:“当日诞生,曾有异光数丈之端。能言,又有身游紫府,名书玉册之句,固知当有异常之遇,不应死于剑戟之中也。”乃设大筵庆贺,尽欢而罢。

居数日,钟离思败阵私归,朝廷若闻,必深加罪。今得仙剑之道,时刻不离,乃欲问迹修真,适其兄钟离简者,亦仕汉为郎中,性素慕道,弃职归家。闻权之言,喜而不寐,即欲与之同行。权乃辞家别眷,披道服,执拂尘,两角带髻,二人飘然竟投华山三峰而去。道经小溪,见白鹭立山涧边浴水,权谓简曰:“凫之头何短?鹭之颈何长?欲断彼续此,其可能乎?吾以天下之事,其不可长短者固多也。吾人诚然识破机关,至道即在眼前,天地皆吾掌握。但世人情欲难割,所以大道不达也。”议论未终,忽闻喊声大震。视之乃众人逐虎也。

那虎生得肉额金睛,威猛无比,屡屡出山伤人。有一寡妇之子,年十余岁,一日同仆入园取果,为虎噬之,其母痛恨至极,竟讼于县。县令哀其情切,令猎户率居民捕之。众人长枪短械,鸣锣围至山下。其虎在山大吼一声,奔腾下岭,连伤数人。咬牙咆哮,依负南山之阳而立。但见逐虎之人,大半惊倒在地。

其中有勇敢之士,亦徒攮臂观望,不敢向前。适二人至其处,众人看见钟离身体魁梧,状貌清奇,乃相谓曰:“若得此人共搏此虎,不难得也。”中有一人曰:“彼道者,以救人为本,何不迎之。”众人皆至权前求助曰:“此虎伤害多人,本县出令剿捕,其虎勇猛难当,见今又在数人,负嵎而立。伏望道长仁慈助力,与民除害。”权闻言未及答,其兄简谓之曰:“孽畜如此作害,汝云已得青龙剑法,何不试之?”权曰:“诺。”即取剑在手,大喝一声,望嵎掷去。那虎大叫一声,鲜血淋漓,坠于山下。众人称异,齐至拜谢。请问其姓名,钟离笑而不答,但收剑归鞘。兄弟自相谈论而去。

 

《第十八回》

 

点金济众成仙

二人行了数日,不觉来到华山。见其山接连天日,吞吐云霞,果是名贤隐迹之乡,仙子传真之处。有诗为证。诗曰:

山耸霄汉外,云里路苕峣;

瀑布流千丈,如铺练一条。

下有栖心窟,横安定命桥;

巍巍镇世俗,华山名独超。

又诗云:

突兀三峰接九天,云霄深处即神仙;

分明指汝超凡路,何事男儿到此边。

兄弟寻至三峰,结草为庐,日夕修炼,期年之内,未见成功。一日出游,见贫人填路,问其故。曰:“乃年岁不登,老弱转乎沟壑,壮者散之四方。”权叹息久之。回至山中,言于简曰:“饥谨荐至,民不堪生,殊为可悯。”简曰:“济人利物,仁人之心。汝识金丹之道,不度斯世之民,成之何用?”权曰:“吾亦将欲试之。”乃取铜锡之类,于前,少放灵药,以火焚之,皆成至室,广布贫民,因之而得命者,千百万家。

一日,有上仙王玄甫者,知钟离道将有得,降于仙班访之。钟离见其丰神特异,言论奇妙,拜求长生之诀。王曰:“心遑遑而无动,气绵绵而徘徊,精涓涓而遗转,神混混而往来。开昆仑放七窍,敛元气于九垓。凿破玉关,神光方显,寂然圆郭,一任往来。”言毕而去。

一日,又遇华阳真人,传以太极刀法,火符内丹。于是洞晓玄机之道,深明往来之理。一日,别其兄,独游云山,至鲁居郧城之崆峒,于紫金四诰峰居之。忽石壁猛响一声,开若门户。钟离直入其中,见一玉匣,启而视之,乃神仙秘决也。钟离怀之而出。

未几,其石复合,居数日乃复归三峰,玩其秘诀,遵而行之。忽五色祥云满户,仙乐频奏,渐入斋中,有仙鹤呼权曰:“玉帝有命,迎汝回天,且转复旧职矣。”权谓简曰:“兄少留此,不久即复会也。”乃授简玉册,乘云仙去。简自与权别,深求秘诀之理,更加修炼之功,臻清净无为之宇,金简玉册之要,遂能察往知来,通玄入妙。一日云房跨鹤到曰:“兄今至道已开,尘缘已满,不可复留此山矣。”乃与之同日升天,度纯阳而去。

 

《第十九回》

 

采和持板踏歌

蓝采和者,乃赤脚大仙之降生也。身虽为人,不昧本性。放荡不羁,玩游一世。常衣破蓝衫大带,墨水腰带,阔三寸余,一脚着靴,一脚赤足。夏则衫内加絮,暴烈日中而不汗;冬则单衣而卧雪,耳口鼻气出如蒸。每于城市乞钱,手持大拍板长二尺余,醉则踏歌,老幼皆随观之。似狂非狂,歌则随口而作,皆有神仙意,人莫之测。得钱则用绳缚之而行,或散去亦不之顾,见其钱或赠贫者,或与酒家,周游天下。

人有自儿童时见之者,及白发之时,复见之,其颜貌如故,衣履如旧。后遇铁拐,相与讲道。一日,于濠梁酒楼上饮酒。闻空中有笙箫之声。忽然乘白鹤而上,落下衣衫靴带,相移冉冉而去。人视其服,乃玉也。旋亦皆失去。后复每每见之。采和歌词十二首。

一歌云:

时人想云路,云路杳无踪;高山多险峻,涧涧有真龙。

碧草前兼后,白云西复东;欲知云路近,云路在虚空。

二歌云:

我见世间人,生而还复死;昨朝犹二八,壮气胸襟土。

如今七十过,困苦形憔悴;恰似春回花,朝开暮落矣。

三歌云:

白鹤那肯化,千里作一息;欲往蓬莱山,将此无粮食。

未达毛羽落,离群心惨恻;却归旧来巢,妻子不相识。

四歌云:

垂柳暗如烟,飞花飘似雪;夫居离妇州,妇在思夫县,

各在天一涯,何时复相见?寄语明月楼,莫栖观飞燕。

五歌云:

骝马珊瑚鞭,驱驰荡荡道;自怜美少年,不信有衰老。

白发应会生,红颜岂长保;但看见邱山,介是蓬莱岛。

六歌云:

本志慕道伦,道伦常护亲,时逢桃源客,每接话神宾。

谈玄明月夜,穷理日临晨;万机但泯迹,方识本来人。

七歌云:

铁笔大纵横,身材极魁梧;生为有胆身,死作无名鬼。

自古如此多,君今争奈何?可来白云里,教你紫芝歌。

八歌云:

浩浩黄河水,东流长不息;悠悠不见清,人人寿有极。

我俗乘白云,曷由我生翼;唯当少壮时,行住须努力。

九歌云:

我今有一襦,非罗复非绮;借问作何色?不红亦不紫。

夏天将作衫,冬天将作被,冬夏递互用,长年只如是。

十歌云:

世事何悠悠,贪心未肯休;听尽天地名,何时得歇头?

四时凋变易,八节急如流;为报大宅主,云地骑白牛。

十一歌云:

高高山顶上,四顿极无极;独坐无人知,孤月寒照泉。

泉中且无月,月自在青天;吟此一曲歌,歌中本是仙。

十二歌云:

东家一老婆,富来三五年;昔日贫于我,今笑我无钱。

渠笑我在后,戏笑渠在前;相笑倘不止,东边复西边。

 

《第二十回》

 

张果骑驴应召

张果者,混沌以来白蝙蝠也。其受天地之气,得日月之精,历岁久远,化而为人。后隐于恒州中条山,得受宛丘、铁拐诸仙论道说法,往来汾晋间,长生不老,父老云:“自为儿童时见之,已言数百余岁。”常乘一白驴,每倒骑之,日行数百里,休息之时,虽折叠之,其厚如纸,藏于箱巾中。欲骑,则以水噀之,复成为驴,倒骑于其上,奔跃而去。

唐太宗、高宗征之皆不起;武后召之,乃出山,佯死于妒女庙前。时方炎热,须臾臭烂生虫,于是时人方信其死。后有人于山中复见之。

开元二十三年,明皇诏通事舍人裴晤,驰诏于恒州迎之,果对晤气绝而死。晤乃焚香宣天子求迎之意,俄而渐苏,晤不敢逼,驰还京中奏其事。明皇复命中书舍人徐喻、通事舍人卢重玄,齐敕书迎果。果见其意诚,竟到东京。命迎之于集贤院安置,备加敬礼,公卿皆往拜谒。帝问神仙之事,果不答,但息气至累日不食。

一日见帝,帝赐之酒,果辞曰:“小臣饮不过三升,有一弟子可饮一斗。”明皇闻之言,令召之。俄顷,一小道士自殿帘飘下,年可十五六岁,姿容俊美,步趋闲雅。拜见上,言语清雅,礼数中度。明皇爱之,命坐。果曰:“弟子当侍立。”明皇愈喜,赐酒饮及一小斗。果辞曰:“不可再赐,过饮 必有所失。此特致龙颜一笑耳。”

明皇固赐之醉,酒从顶上涌出,冠冲落地,忽化为金榼。上及嫔妃皆惊,笑视之,失道士矣。但金榼在地,验之乃集贤院金榼也。其榼贮酒一斗矣。又能指鸟鸟落,指花花落,指锁门开,复指之如故。又能徙宫殿于他处,复能徙故处。入水不沉,入火有莲花托之而出,屡试仙术,不可穷述。常自言:“我生尧丙子岁。”其貌如六七十许。时有邢和璞,善知人寿夭,帝命推果年,则懵然莫知。有师夜光善见,明皇使夜光视果,竟不见果之所在焉。

 

《第二十一回》

 

果老殿中辨鹿

一日,明皇谓力士曰:“吾闻饮酒而无醉者,奇士也。”时天寒,因取以饮果。三进,颓然曰:“非佳酒也。”乃缩颈,视齿皆焦,顾左右取如意一试,因出药傅之,良久,其齿复灿然如玉。明皇偶于咸阳获一大鹿,将令大官烹之,果曰:“此仙鹿也,已满千岁。昔汉武帝元符五年,有曾侍从数于上林护此鹿,乃放之。”

明皇曰:“吾囿中之鹿多矣,况时代变迁,岂能常存乎?”

果曰:“汉武帝放时,以铜牌志于左角上。”

上命验之,果有铜牌长二寸许,但文字凋落耳。上曰:“元符是何甲子?至此年数凡儿?”

果曰:“是岁癸亥,始开昆明池,合算成八百五十二年矣。”

帝向太史校其历,略无差忒。

时有叶法善者,嘉禾人,世为道士,尝游白马山古室,遇二仙人授以正一二三之法,能伏劾鬼怪。帝尝征诣京师,欲宠以官,不拜。时适在朝,上问之曰:“张果何如?”不敢言。上固诘之,对曰:“若陛下能免冠跣足救臣,臣方言其实。”上许之。法善曰:“混沌初分白蝙蝠也。”言未绝,忽七窍流血,僵仆于地。

上急诣果所,免冠跣足,请赦其罪。张果曰:“此道多口,若不罚之,恐泄天地之机耳。”

上复哀恳久之,果以水噀其面,法善即时复生。帝益重之,诏图形于集贤院,号通玄先生。果屡陈老病乞归恒州,帝赐绢三匹,命随从弟子二人,给以肩舆。到恒州,弟子一人发回,一人相随入山。天宝初,明皇又遣使征果,果闻之,竟卒,尸解而入仙班。弟子葬之。后发棺视之,乃空棺而已。帝立栖霞观祀之。后有人题其图一绝,诗云:

举世多少人,无如这老汉;

不是倒骑驴,万事回头看。

 

《第二十二回》

 

仙姑得梦成仙

何仙姑者,广州增城县何素女也。生而顶上有六毫。唐武后时,住云母溪,年十四五岁时,梦一神人云:“食云母粉,当轻身不死。”黎明醒觉,乃自思曰:“神人之言,岂欺我也。”

于是口食云母粉,方知果是轻身。其母因其时当已及笄,欲议择婿。姑坚执立誓不嫁,母竟不能强。

一日,于溪上遇铁拐、采和,授以仙诀,常往来山谷,其行如飞,每日朝去暮回,持山果归。遣其母。母问其故,但云去名山仙境,与女仙论道耳。

后渐长成,论说异常。武后闻其特异非常,遣使召之到阙,至于中途,忽然失去,使臣四下寻觅,竟不能得。

景龙中,铁拐引之,白日升仙而去。天宝九年,见于麻姑坛,立五色云中。大历中,人见其于广州小石楼,刺史高皇目击之,乃上其事于朝。

 

《第二十三回》

 

洞宾店遇云房

洞宾姓吕名岩,字洞宾,号纯阳子,乃东华真人之后身也。原因东华度化钟离之时,误有“寻你作师”之语。故其后降凡,钟离果为其师,而度之。

一云其为华阳真人后身,以其喜顶华阳中也。

洞宾,唐蒲州永乐县人。祖渭,礼部侍郎,父谊,海州刺史。贞元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巳时生。初母就妊时,异香满室,天乐并奏,白鹤自天而下,飞入怀中不见。真人生而金形玉质,道骨仙凤,鹤顶猿背。虎体龙腮;凤眼朝天,双眉入鬓;颈修颧露,身材雄伟;鼻梁耸直,面色白黄。左眉有一点黑子,足下纹如龟。

少聪明,日记万言,矢口成文。身长八尺二寸,顶中阳巾,衣黄褴衫,系八皂绦,状类处子,年二十不娶。

始在襁褓,异人马祖相之曰:“此儿生相非凡,自是风尘外物,他时遇庐则居,见钟离采和,牢心记取。”

后游庐山,遇大龙真人。传授遁剑祛魔。会昌中,两举进士不第,时年六十四岁。还长安,酒肆见一羽士,青巾白袍,偶书三绝于壁:

其一曰:

坐卧常携酒一壶,不教双眼识皇都;

乾坤许久无名姓,疏散人间一丈夫。

其二曰:

传道真仙不易逢,几时归去愿相从;

自言住处连东海,别是蓬莱第一峰。

其三曰:

莫厌追欢笑话频,寻思离乱可伤神;

闲来屈指从头数,得到清平有几人。

洞宾讶其状貌奇古,诗意飘逸,因揖问姓氏,且延羽士坐下。士曰:“可吟一绝,余欲观子之志。”

洞宾援笔书之。其诗曰:

生在儒家遇太平,悬缨垂带布衣衿;

谁能世上争名利,欲事天宫上帝神。

羽士见诗曰:“吾云房先生也。居在终南鹤峰顶上,子能同我游乎?”洞宾未应。云房知其意,因与同煮黄粱,云房自为执炊。洞宾忽就店中昏睡,梦以举子赴京,状元及第,始自节署擢台谏翰苑秘阁,及指挥使,无不备历;两娶富贵家女,生子婚嫁早毕,孙甥云绕,簪笏满门。如此几四十年。又独相十年,权势颇赫。偶被重罪,抄没家资,分散妻孥,流于岭表。一身孑然,辛苦憔悴,立马风雪中,方兴浩叹。忽然梦觉,炊尚未熟。云房笑吟曰:

黄粱犹未熟,一梦到华胥。

洞宾谓曰:“先生知我梦乎?”云房曰:“子这来之梦,千形万状,荣悴多端,五十年间一瞬耳。得不足喜,丧何足悲。世有人乐,而后知人世一大忧也。”洞宾感情,遂向云房求度世之术也。云房试之曰:“子骨肉未完,须待数世可也。”云房别去,洞宾暗想云房之言,遂弃儒归隐,云房自是设十难以试之。

 

《第二十四回》

 

云房十试洞宾

第一试:洞宾一日自外归,忽见家人皆病死。洞宾委之大数,心无懊恨,但厚备葬具而已。须臾死者皆复生,而洞宾亦不之怪。

第二试:洞宾一日卖货于市,议定其值,市者反悔,止酬其值之半,洞宾无所争论。

第三试:洞宾元日出门,遇丐者到门求施,洞宾与以物,而丐者索取不厌,且加谇焉。洞宾惟再三笑谢。

第四试:洞宾牧羊山中,遇一饿虎奔逐群羊:洞宾牧羊下山,独以身当之,虎乃释去。

第五试:洞宾居山中道舍读书,忽一女子年可十七八,容貌绝色,美可媚人,自言归宁母家,今以日暮无处安身,借此少息;既而调弄百端,夜逼同寝,洞宾竟不为动。如是者三日始去。

第六试:洞宾一日外出,及归,则家资为盗劫尽,殆无以供朝夕,洞宾略无愠色;乃躬耕自给,忽锄下见金数十锭,洞宾以土掩之,一无所取。

第七试:一日洞宾遇卖铜器者,买之而归,见其器皆金也,即去寻卖主而还之。

第八试:有疯狂道士陌上市药,自言服者立死,再世可以得道。旬日无人敢买,惟洞宾买之。道士曰:“子速备后事也。”洞宾服之,全然无恙。

第九试:春水泛溢,洞宾与众共涉,方至中流,风涛波涌,众皆危惧,而洞宾端坐不动。

第十试:洞宾独坐一室,忽见奇形怪状鬼魅无数,有欲斩洞宾者,有欲杀洞宾者,洞宾但危坐,毫无所惧。复有夜叉数十,解一死囚,血肉淋漓,号泣言曰:“汝宿世杀我,今当偿我命。”洞宾曰:“杀人偿命理也。”遂起索刀欲自刎偿之,忽闻空中大吼一声,鬼神皆不复见,一人鼓掌大笑而下,视之乃云房也。曰:“吾十试子,子坚心无所动,得道必矣。但功行尚未完足,今授子黄白之术,济世利物,使三千功满,八百行圆,方来渡子。”洞宾曰:“铁作黄金有变异乎?”曰:“三千年后始还本质耳。”洞宾戚然曰:“误三千年后,人不愿为也。”云房笑曰:“子惟心如此,三 千八百悉在是矣。”乃引洞宾至鹤岭论道而去。

 

《第二十五回》

 

钟吕鹤岭传道

却说洞宾在岭问曰:“仙可为乎?”钟离曰:“修之则为仙,不修则为鬼,顾仙有五等,功有三成,在人修持何如耳。”

吕曰:“何为三成五等?”曰:“凡行法有三成者,小成、中成、大成之不同也。仙有五等者,鬼仙、人仙、地仙、神仙、天仙也。”

吕曰:“何谓鬼仙。”钟曰:“鬼仙者,五行之下,阴中超脱,神象不明,鬼间无性,三山无名,虽不入轮回,亦难如蓬岛。终无所归,止于投胎就舍而已。”

吕曰:“鬼仙有何术何功而至?”钟曰:“修持之人,始也不悟大道,而但求速成,形如槁木,色若死灰。神识内守,一志不散,定中以出阴神,乃清灵之鬼,非纯阳之仙。以真一志阴灵不散,故曰鬼仙。”

吕曰:“何谓人仙?”钟曰:“修真之士,不悟上乘大道,道中得一法,法中得一术,信心苦志,终世不改,神气日清,形骸日固,人间之疫不能为害,乃曰人仙。”

吕曰:“何谓地仙?”钟曰:“始也,法天地升降之理,取日月生成之数,身中用年月,日中用时刻,先识龙虎,次配坎离,辨水源清浊,分气候早晚,察二仪,判三元,分四象,判五行,定六气,聚七宝,序八卦,行九五,炼形注世,而得长生,故曰地仙。”

吕曰:“何谓神仙?”钟曰:“神仙者,以地仙厌居尘世,用功不已,而精金炼质,玉液还丹,炼形成气,而五气朝元,三阳聚顶,功满形忘。入仙自化,阴尽阳纯,身外有身,脱质升仙,趔凡入圣,灭绝尘俗,以返三山,乃曰神仙。”

吕曰:“何谓天仙?”钟曰:“神仙厌居三岛,而传道人间,道德有功,而入道有行,功行满足,受天书以往三十六洞天,而返八十一阳;天在八十二阳,天而返三清虚无自然之界。故曰天仙。”

吕曰:“鬼侧不求,天仙亦不敢望也。地仙、人仙、神仙之法,可得闻乎?”钟曰:“凡人仙不出小成法,凡地仙不出中成法,凡神仙不出大成法,此是三成之数,其实一也。用汝求道,人固不难,以道求仙,仙不出远。”

二人相语,累日不倦。钟于是悉传以上真秘诀。

有郑思远者,善律历,晚师葛孝先受诸经,并丹法,居乌迹山中。山有虎生二子,虎母为人杀,虎父惊逸,虎子号,郑思远持归养之。后虎父来至思远家,跪谢之,即依思远不去。后思远每出行,即骑虎父,虎子负其医书。有友人许亿患牙痛,因请思远来医,欲远以虎须数条置牙间,则思远为授之,虎伏不动。后仙去为丹阳真人,是时同太上施真人由东南远虚而至,相揖而坐。施真人曰:“侍者何人?”云房曰:“海州吕谊之子。”因命洞宾拜二仙。思远曰:“形清神在,目秀精全,真心学道也。”

去后,云房谓曰:“吾朝元有期,当奏汝功行于仙籍。汝亦不久居于此,后十年洞庭湖相见。吾门金简玉符,及金丹数粒,传授于汝。”少间,有一仙奉金简玉符,语云房曰:“上帝用汝为九重金阙上仙,当即行。”云房谓洞宾曰:“吾赴帝诏,汝好在人间修真功德,他时亦当如我。”洞宾再拜曰:“吕之志异于先生,必须度尽天下众生,方愿上界也。”于是云房乘云冉冉而去。

 

《第二十六回》

 

洞宾酒楼画鹤

洞宾既得云房之道,火龙真人又授以剑法,使游江淮。时有蛟精出没淮水,或作雷雨,沉去州具民房;或乘风鼓浪,覆往来客船;或化为人,淫乱良家女子,乱者即病多死。人甚苦之。官府百计驱逐,不能制治。是时府县正设醮出榜,求异人降服蛟精。适洞宾至,自言于府县曰:“我能除此,汝勿多忧。”府县甚喜,即请行法。

洞宾拔剑挥舞,大喝一声,望水中一掷,须臾淮水皆红,一大蛟死于水面。其剑复跃入鞘中,众皆惊异,求其姓名。曰:“吾回道人也。”府县酬以金帛,皆不受而去。自是江淮间悉定。

洞宾斩蛟之后,游至岳阳,或施果于街中,或玩游于乡村。欲得正心好善者而度之,通县无有其人。适有辛氏素业酒肆,洞宾往其家,大饮而去,竟不以钱偿之。辛氏亦不向索。明日又至,饮之而去。如此者饮之而半年,而辛氏终不与之索钱。

一日复去其肆饮之,乃呼主人谓之曰:“多负酒债,未能一偿。”命取桔皮画一鹤于壁上。曰:“但有客至此饮者,呼而歇之,彼自能舞,以此报汝,数年之内,可以富汝矣。”主人留之饮,乃竟别而去。后人至饮者但呼之,其鹤果从壁上飞下,跳舞万状,止则复居壁上,人皆奇之,于是远近来观,饮者填肆,不数年果大富。

一日洞宾复至。主人见其入,延归拜谢,大饮。洞宾问之曰:“来者可多否?”主人曰:“富足有余矣。”洞宾乃三弄其笛,其鹤自壁上飞至宾前,乃跨之乘空而去。主人神异其事,于跨鹤之处,筑一楼,名黄鹤楼,以记其事。后来有诗题其上云:

昔人已乘黄鹤去,此地空留黄鹤楼;

黄鹤一去不复返,白云千载空悠悠。

晴川历历汉阳树,芳草萋萋鹦鹉洲,

日暮乡关何处是?烟波江上使人愁。

 

《第二十七回》

 

洞宾调戏白牡丹

洞宾既辞辛氏之酒,又慕洛阳之花。一日游至洛阳,见一女子游玩而至,年方二八,轻盈秀雅,窈窕妖娆,眼含秋波,眉如新月,过处人人注意,行来个个皆思。李白有诗可以赞之。诗云:

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,

若非群玉山头见,会向瑶台月下逢。

洞宾思曰:“广寒仙子,水月观音,吾曾见过,未有如此妖态动人者。倾国倾城,沉鱼落雁,宜颂矣。”不觉心动,前近问之。曰:“乃歌舞名妓山牡丹也。”吕曰:“良家女子则不可妄议,彼花柳中人,吾可得而试之。况此妇飘飘出尘,已有三分仙气,观其颜色艳丽,独钟天地之秀气,而取之大有理益。”

于是自化为绝样才子,以剑作随行童子,丹点白金一锭,竟往牡丹之家,纳其物而拜之。那女子露朱唇以答礼,启皓齿以陈词,更兼洞宾少年美貌,天称其心,注意频观,妖态毕露;含情凝笑,百媚俱生。比乍遇之时,又增十倍矣。请问洞宾姓名,洞宾以回道人答之。洞宾更通赂艳,牡丹深加眷恋。俄尔酒至,对饮剧欢。

酒至半酣,牡丹持酒醉劝,呈婉转之喉,歌新艳之曲。此时洞宾以为掌上之舞,般般出众,种种动人。洞滨忘却仙凡,不觉大醉。醉而就寝,牡丹媚态百端,洞宾温存万状,鱼水相投,不为过也。云雨之际,各呈风流,女欲罢而男不休,男欲止而女不愿。且洞宾本是纯阳,岂肯为此一泄;牡丹正当阴盛,终无求免之心。自夜达旦,两相采战,皆至倦而始息。

自此洞宾连宿数晚,云雨多端,并不走泄。牡丹深怪,以为有此异人,吾今尽其技之所长以迎之,不怕彼不降也。是夜呈飞鸾之势,效舞凤之形,尽春意之作为,竟不能得其一泄。牡丹自觉困倦,乃谓之曰:“君异人也。吾今骨软神疲矣。”洞宾以久恋风尘,恐道友知觉,乃托言欲归。牡丹极留之,至涕泣不忍舍。洞宾乃为之约而去。

 

《第二十八回》

 

仙侣戏弄洞宾

且说铁拐老仙,一日下游凡界,正在江淮外海等处,偶遇何仙姑飘飘而来。铁拐招之同行。因问仙姑曰:“汝从何来?”仙姑曰:“有唐广贞,因血疾别夫修道,吾从而度之。”铁拐戏之曰:“惟汝无夫,亦欲他人无夫耶?”仙姑答曰:“人皆有妻,汝何独无妻乎?”拐笑曰:“独留与卿作配耳。”

二人正戏语间,忽蓝采和骑张果之驴至,喝曰:“好好做甚事来?道友之中,一人宿娼妓,你二人又私相调戏,大玷仙教清规,吾将妆等奏帝去也。”铁拐曰:“汝从何来?”采和曰:“吾见蝙蝠老儿息歇,吾盗其驴,周游八极耳。”铁拐曰:“好,好,我等并无作贼,汝盗张果老之驴,赃物现在,乃欲强曰奏人耶?我等当先奏汝矣。”

铁拐向前故夺其驴,三人相与大笑。铁拐徐问曰:“何人宿娼?”采和曰:“汝果不知耶?吕洞宾嫖淫白牡丹,绸缪特甚,今暂相别,日复至矣。”铁拐曰:“钟离每称其徒资质高迈,却用如此功夫,不如同往戏之何如?”仙姑曰:“可。”采和曰:“汝二人先往,吾当送驴还果老去也。”

于是铁拐作丐夫,仙姑作丐妇,商议如此如此,竟往白牡丹家去。

却说白牡丹自别回道人,终夜思其所动所为,必非凡品。正在独坐沉吟,忽有贫子来乞。牡丹曰:“何故到此?”贫子曰:“医汝心病。”牡丹极有眼力,见其人言语古怪,神气非常,与他人面目不同,与以酒食,二人求益则益之,以财物求,又与之。仙姑乃谓牡丹曰:“汝曾思回道人乎?”牡丹曰:“然。”又曰:“汝知其不泄精之故乎?”答曰:“正不知其故耳。”姑曰:“彼仙人也。吾今教汝,候其再至,交感正浓之时,故以手忽指其两肋,彼一时惊觉,必泄其精,此谓迅雷不及掩耳,乃夺生之奇方也。汝得之可不死矣,切勿露其机。”牡丹欲再问,忽不见二人。牡丹曰:“彼皆仙人也,其言不可不信。”

次日洞宾果践约至其家。牡丹喜甚,置酒共饮。夜来与云雨,大展其能。至洞宾恣意之时,以手指其两肋,洞宾忽然惊觉。不及提防,一泄其精。洞宾起曰:“谁教汝如此?”牡丹曰:“昨有贫子教我。”洞宾曰:“此二仙何饶舌至此。”牡丹细问其故,洞宾曰:“吾乃纯阳也。彼二贫子铁拐,何仙姑耳。”牡丹再恳求度。洞宾曰:“汝尘缘未满,须当满足。”因与牡丹一物曰:“服此可以脱凡。”乃呼童子至前,喝声复成剑,佩腰间腾空而起。后来牡丹亦仙去。

 

《第二十九回》

 

三至岳阳飞度

洞宾在牡丹家泄后,一别不敢复至。因自念曾有度尽世人之言,今何未能?乃复游于岳阳之间,以卖油为名,暗想有买不求添者度之。卖几一年,所遇皆过求利己者。惟一老妪持一壶市油。洞宾与之,即持去。洞宾讶之,问曰:“凡买物者皆求益,汝独不求何也?”妪曰:“所意惟一壶,今已满足,君之功多矣。何敢求益。”复以酒谢洞宾。洞宾欲度之,见其屋间有井。乃以米数粒投井中,谓姥曰:“卖此可以致富。”老妪留之,不答而去。

姥回视井中水皆酒也。卖之一年,果大富。

一日洞宾又至其家,老妪不在家中,问其子曰:“数年卖酒何如?”其子曰:“好则好矣,但苦于猪无糟耳。”洞宾叹曰:“人心贪得无厌,一致于此。”乃取其米而行。老妪归视之,井皆水矣。姥急追之。洞宾从岳阳度洞庭,同钟离度湘子而去。留诗其上云:

朝游篷岛暮苍梧,袖里青蛇胆气粗;

三至岳阳人不识,吟诗飞过洞庭湖。

后至宋政和中,宫中有人曰,尝见邪姿类王妃嫔,屡为祟。上多设计较,竟莫能除。自二月至三月初九,六十日。一夜,梦见金甲丈夫,形类道士,碧莲刀,紫藕柄,手执水晶如意,谒上曰:“臣奉上帝命,来治此祟。即召一金甲丈夫祛祟,捉而斩之且尽。”上问:“丈夫何人?”道士曰:“此乃陛下所封义勇真君关羽也。”上勉劳再三。因问:“张飞何在。”羽曰:“张飞为臣累,却世世劳苦一身,今已为陛下生于湘州家矣。”上问道士姓名,道士曰:“我乃吕纯阳,四月十四日生。”由是知其为洞宾也。自此宫禁安然。遂诏天下有洞宾香火处,皆加妙通真人之名。其神通妙用,不能尽述。仍有诗词歌诀皆存留于世。

后岳武穆父果梦张飞托世。故以飞为名云。

 

《第三十回》

 

湘子造酒开花

韩湘子,字清夫,唐人韩文公之犹子也。生有仙骨,索性不羁,厌繁华浓丽,喜恬淡清幽,佳人美女,不能荡其心,旨酒甘肴,不能溺其志。惟刻意修炼之法,潜心黄白之术。文公屡勉之学。湘曰:“湘之所学与公异。”文公怒而叱之。

一日,出外访道寻师,正与纯阳、云房相遇,乃弃家从之游,得传其道。后到一处,见仙桃红熟,湘子缘树而摘之,忽枝断堕地,身死而尸解。

湘子欲度文公,因其人持正,故先以术动之。适其年天旱,帝命文公出南坛祈祷雨雪,久祷不得,将罢官。湘子化作道士,立一招牌曰:“出卖雨雪。”人报文公,文公使人请之祈祷,道人登台作法,俄尔天大雪雨。文公未信其妙,谓道士曰:“此雪我所祈乎,汝所祈乎?”道士曰:“我所祈也。”公曰:“何以凭据?”道士曰:“平地雪厚三尺三寸。”公使人度之,果然,公略信其异。

一日,文公寿诞,亲友盈门称贺,设席大宴。忽湘子归,与公祝寿。公且喜且怒,湘坐席间,公问曰:“汝久游在外,不知所学何事,试作一诗,以观汝志。”湘子启口便吟,诗曰:

青山云水隔,此地是吾家;

手扳云霞液,宾晨唱落霞。

琴弹碧玉洞,炉炼白朱砂;

宝鼎存金虎,芝田养白鸦,

一瓢藏造化,三尺新妖邪;

解造逡巡酒,能开顷刻花。

有人能学我,同共看仙葩。

公览之曰:“子能夺造化之权耶?”公即命造酒开花。湘子取樽至庵前,以金盆盖之。少顷开看,果成美酒。又聚土成堆,不移时开碧花一朵,似牡丹差大,颜色更丽。花开拥出金字二行云:“云横秦岭家何在?雪拥蓝关马不前。”文公读之,不解其意。湘曰:“他日自验,天机不可预泄也。”众皆称异。于是饮酒极欢。饮罢,湘复辞公游去。

 

《第三十一回》

 

救叔蓝关扫雪

却说唐宪宗素性好佛,一日两蕃遣僧进佛骨,其色红润光焰。宪宗惑之,欲迎之入宫,诸臣莫敢言其非。文公以为异端不祥之兆,乃上表谏之。以为:“佛乃夷狄之法,自黄帝以来,禹、汤、文、武皆享寿考,百姓安乐,当是时未有佛也。迨汉明帝时,始有佛法,乱亡相继,运祚不长。宋、齐、梁、陈、元、魏以下,事佛渐谨,年代尤促,惟梁武在位四十八年,三舍身为佛家奴,竟为侯景所迫,饿死台城。 由此观之,则佛不足信明矣。如其身在,奉命来朝,陛下容纳,不过宣政一见,礼宾一设,赐衣一袋,卫而出境,不令惑众。况具身死枯朽之骨,岂宜入宫?群臣不言其非,御史不举其罪,臣实矜之。悉付有司,投诸水火,以断天下之疑,绝后世之惑,佛如有灵,能作祸福,凡有灾咎,宜加臣身。”

表上,宪宗大怒,议降潮州,限日起行。文公别家,遂往潮州而去。

行不数日,彤云四起,寒风急飘,纷纷雪下。文公行至一处,雪深数尺,马不能进,路不可知,又无人家可问。约马退转,亦无归路。风紧雪飘,衣衫尽湿,冻馁难禁,愁苦无诉。

忽一人冲寒寻路,扫雪而来,视之乃湘子也。向前谓公曰:“公忆昔日花间之语乎!”公问:“此地何处?”湘子曰:“此蓝关耳。”公嗟叹久之,乃曰:“事固有数如此,吾为汝足前日之句。”诗曰:

一封朝奏九重天,夕贬潮阳路八千;

本为圣朝除弊政,敢将衰朽惜残年。

云横秦岭家何在?雪拥蓝关马不前,

知汝远来应有意,好收吾骨瘴江边。

乃与湘至蓝关傅舍中宿焉,公方信湘之言不诬也。是夜公与湘论往来之事,修真其道,公深悦服。次日湘辞行,出药一瓢与公曰:“服一粒,可以御寒暑。”公恍然。湘曰:“公不久即西归,不惟无恙,且将复用于朝。”公曰:“此后复有相见之期乎 ?”湘曰:“前期未可知也。”乃飘然而逝,后复度文公仙去。

 

《第三十二回》

 

钟吕弈棋斗气